牛浩這個人一向是個熱心腸, 二毛喊叫的時候,他也是頭一個從知青點跑出來的。
羅永清也難得說了一句人話:“牛浩沒說錯, 這個藥我都是第一次見呢,世麵上肯定是買不到的,可見是非常珍貴的藥,說不定還在研發的階段, 數量也不多。我要是有這種藥,一定會藏在家裡, 留給自己或家裡人用, 哪會這麼輕易給一個村裡的小孩子用呢?我覺得謝白露是一個非常大公無私的好同誌,這事兒公社要是不能給她一個說法,不光會寒了謝白露的心,咱們這些看客也會覺得心裡發涼啊。救了孩子的命,付個醫藥費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另外幾個知青也紛紛讚同羅永清的說法, 大家都把矛頭指向了二毛的父母, 而且大家都說兩百塊錢買回來一條人命,簡直是再便宜不過了。
這些知青都是從各個城市過來的,他們讀過書, 不少人家裡的條件也不錯,所以他們也都見過世麵,但這種能治蛇毒的藥水他們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可見確實是好東西。
聽知青們全都這麼說,村裡人也開始幫著謝白露說話了。
“是啊,這麼好的東西, 謝白露毫不猶豫的拿出來了,真的是一片善心啊。”一個圍觀老人說:“我看二毛胳膊上還係著謝白露的頭繩呢,這個姑娘真的沒話說,確實是小英雄。”
“沒錯,這要是我,肯定是舍不得拿出來的。這麼好的東西,要是拿出去賣了,肯定不止二百塊。”
“二媽的爹媽真是不要臉,我全程都看著呢,之前二毛暈過去了,二毛媽看都不看兒子一眼,立刻就衝過去跟謝白露要錢了。”
“我看他們胡家是故意訛錢的吧?反正他們家孩子多,少了二毛這一個也不算啥。要是能用二毛換回二百塊錢,那胡家可不發財了嗎?”
……
二毛媽的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的眼神非常慌亂,見大家都指責他們,她就有些口不擇言了,“你們少在那兒鬼扯!我們家孩子多怎麼了?我們家孩子再多,不都拉扯這麼大了嗎?我對二毛有多好,我們家鄰居全都知道的!我什麼時候訛錢了?我當時是太難受了,以為二毛真的被謝白露害死了,才會問她要錢的!反正她那麼有錢,男的連收音機都給她買了,回回她回來都是一身新衣服!她這麼有錢,我隻問她要二百塊錢,已經便宜她了!後來見二毛沒死,我不是沒問她要錢了嗎?你們口口聲聲說她是個小英雄,英雄個屁!英雄還跟我要藥水錢?”
彆看二毛媽才三十出頭,但她結婚早,而且孩子生的密,家裡已經有五個孩子了,而且全都是兒子,飯量都不小,家裡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二毛的大哥都十歲了,到現在也沒念過書。
彆人家重男輕女,但胡家的兒子生的太多了,也就不值錢了,所以那個村民還真沒說錯,反正孩子多,少了二毛一個也不算啥——家裡還剩四個兒子呢。
二毛媽自己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被人戳穿的時候才會這麼慌亂。
“哎喲!這是說出心裡話了吧?你就是看謝白露有錢,所以故意訛她呢!”一個年輕人尖著嗓子喊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謝白露大伯的小女兒謝青草也擠在人群裡頭看熱鬨,聽見有人這麼喊,她也陰陽怪氣的大聲道:“謝白露確實有錢!我聽人說了,謝白露在城裡天天吃肉喝牛奶,那個男的還給她買了自行車呢!還是彎杠的那種,彎杠自行車你們見過不?咱們縣城一共就兩三輛呢,我隻在路上見過!你們說,謝白露現在該多有錢啊?”
一聽這話,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謝白露有錢上頭去了。
“她真的這麼有錢啊?哎喲,也不知道謝家走了什麼好運,怎麼給閨女找了這麼好的對象啊?”
“收音機、自行車,全都有了,這結婚的時候,還不得湊齊三轉一響啊?”
“之前我在謝白露的胳膊上見過一塊手表,可好看了!”
眾人都朝謝白露的手腕上看,但這會兒衣服穿得多,什麼都看不見。
二毛媽拉著二毛的左手,坐地痛哭起來,“哎喲喂,你都這麼有錢的人了,還要跟我們要藥水錢!你這心怕不是黑的吧?哎呀,這是要我們全家人的命啊!”
謝白露還沒說話,崔大華就用力吼了一句,“都彆吵吵了!聽我說!”
崔書記的威望還是很高的,他一張嘴,大家全都安靜了下來,二毛媽也不敢哭了,捂著嘴巴看向崔大華。
“謝白露有錢怎麼了?人家說了個好對象那是人家運氣好,再說了,她對象的錢就不是錢了嗎?誰的錢不是辛苦掙來的?誰的錢是大水淌來的?這事兒明擺著是胡家訛錢不成,現在又要賴賬。人家拿了那麼珍貴的藥水出來,救了二毛一條命,你們兩個身為二毛的爹媽,到現在為止,說了一句感謝的話了嗎?這要是從前,答謝救命恩人,得全家老小一起過去給人磕頭的。不過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興那一套了。可再怎麼著,你們連一句感謝都沒有?你們的心腸得多壞啊?”
崔大華眼中滿是失望,語氣也越來越嚴肅,“我作為公社書記,這件事我必須給謝白露一個公道。這個藥水她隻收兩百塊錢,已經很便宜了,你們胡家必須付這個藥水錢!”
“什麼?我們家哪裡有錢?崔書記你不是說笑吧?我們家這麼多孩子,飯都要吃不飽了,還給她藥水錢?”二毛媽瘋了一樣,忽然掐住二毛的脖子,惡狠狠道:“你給我把藥水吐出來!這什麼靈丹妙藥啊?咱們吃不起,不吃了!你給我吐出來,吐出來還給她!快點吐啊!”
二毛傻愣愣的看著她媽,細瘦的脖子被他媽用力掐著,他感到呼吸困難。
崔大華嚇了一跳,“你乾什麼?你要掐死孩子嗎?”
牛浩跟羅永清就站在旁邊,趕緊上前一步把二毛搶了過來。
二毛嚇壞了,也不知道哭,就蹬著一雙漆黑的眼睛愣愣的看著他媽。
二毛媽哭的上氣不接下地,她指著崔大華的鼻子罵道:“掐死就掐死了,你幫著謝白露問我們要二百塊錢,這是把我們一家往死路上逼啊!剛才她不是說一條命二百塊錢嗎?那我把二毛的命還給她!誰稀罕她過來救人了?我們這種賤命,根本不值錢!死了就死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
謝白露說:“既然二百塊錢換一條命,你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命交出來?你自己都舍不得死,卻要掐死一個八歲的孩子來抵償兩百塊錢?虎毒還不食子呢,二毛有你這樣的媽,大概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了吧。”
“你懂個屁啊?個個都說你好命,你懂我們有多苦嗎?你天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城裡念書吃肉,你下過地嗎?你吃過糠嗎?你這種人懂什麼啊!我們家五個娃娃啊,睜開眼睛就問我們要吃的,家裡從來都沒有餘糧!”二毛媽吼道:“你問我們要二百塊錢,那不如把我們全家都給殺了!”
範雲霞忽然上前一步,冷笑道:“咋的?跟人比命苦啊?這村裡誰家不苦了?我家謝長偉那麼早就犧牲了,剩下我一個人帶著三個娃娃,肚子裡還揣了一個,謝長偉的老頭老娘還天天跑來逼我的命,我說什麼了嗎?我叫苦了嗎?村裡誰不知道我一個人養大了他們四個?你家裡孩子多怎麼了?你是死了丈夫還是咋的了?你公公婆婆還年年省出口糧給你們,你這也叫苦?我告訴你,你少跟我來這套!你這一套,都是當初我用剩下的!你想用命來抵債,那就拿你自己的命來抵,彆指著那麼小的孩子!大家都是當娘的人,誰也沒有你惡毒,你居然要掐死自己的孩子,你也不怕老胡家的老祖宗上來掐死你?”
範雲霞的話倒是提醒了眾人,這年月誰家不苦?
可你不能因為日子苦就想要掐死自己的孩子啊,這得是多惡毒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兒啊!
崔大華氣的渾身直抖,他吼道:“當著我的麵都敢掐自己的孩子了,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小常,段老五,你們兩個把二毛媽捆起來,關到牛棚去改造一個月!”
公社是有自己的民兵隊的,小常跟段老五都是民兵,他們聞言就立刻擠過來,找人要了一根草繩子,真的把二毛媽捆了起來。
二毛爸屁都不敢放一個,就低著頭在那站著,跟個樹樁子似的。
崔大華說:“剛才老人們的話你沒聽到啊?快點把二毛送到縣城醫院去看看!這是你們老胡家的孩子不是?你要是真的不要了,那我就把二毛送到縣裡的孤兒院去!”
二毛爸猶豫了一下,居然說:“崔書記,真的能送去嗎?”
崔大華氣的鼻子都快歪了,他瞪著二毛爸,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誰知道被捆起來的二毛媽卻叫了起來,“孩子他爸,既然能送去孤兒院,那就把老二、老三都送過去吧!老大已經十歲了,過兩年就能下地乾活了。老四是最聰明的,這個不能送。老五還小,也吃不了什麼多少,這個也可以留著。等老大過幾年可以下地掙工分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趕緊的,把老二老三送過去!”
二毛已經八歲了,他聽得懂自己的父母在說什麼,可他還是太小了,除了瞪大了眼睛無助的哭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謝白露是個斯文人,也從來沒跟人動過手,要不然,她大概早就衝上去給二毛媽幾個拳頭了。
她是個孤兒,二毛的那個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福利院裡有很多孩子都有這樣的眼神。
那是對這個人世間充滿絕望跟不信任,最後因為缺失的愛意而在心底留下深深的傷害。
崔大華已經生不動氣了,但二毛爸卻一臉希望的看著他,說:“崔書記,既然可以把娃娃送去孤兒院,那我現在就把我家老二跟老三送過去吧。家裡實在是養不活啦,你看,我們家老二跟老三都是男娃娃,這要是被誰家領走了,那也是福氣,對不對?”
“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了。”崔大華擺擺手,隻對那倆小夥子說:“把二毛媽送去牛棚,再來兩個小夥子幫我一起把二毛送去縣醫院去看看。”
二毛爸笑嘻嘻的說道:“書記,你彆跟我生氣啊,我去送,我去送。我再把老三帶上,一起丟去孤兒院,之後再讓孤兒院的人送二毛去醫院吧。這去一趟醫院就要花好幾毛錢呢,我們家哪有這個錢?”
崔大華當自己沒聽見這話,他轉頭看了一眼謝白露,說:“你先彆著急,藥水錢我會幫你要回來的。”
謝白露低聲說:“我知道的,崔書記你先帶孩子去醫院看看吧。”
眾人還站在那裡看熱鬨,胡勝子卻真的把老三拽了過來,跟在崔大華的他們身後去了縣城。
二毛媽被關進了牛棚,崔書記也帶著人把二毛送去了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說二毛什麼事都沒有,身上也沒有蛇毒。
崔大華放了心,但等他跟兩個小夥子帶著二毛走出縣醫院的時候,卻看到二毛爸笑嘻嘻的拉著三毛就等在醫院門口,一看他們出來,他就迎上去,說:“崔書記,這看病的錢我是沒有的。二毛是不是沒事了?要是沒事了,我就把兩個娃娃送去孤兒院了。”
這年月,被丟掉的小孩子都會被孤兒院收下,孤兒院經常會在門口撿到紙箱子。
但二毛兄弟倆已經是大孩子了,而且還是健康的男孩子,一般來說,根本沒人會丟掉這樣的孩子。
崔大華管不了這件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二毛跟三毛被丟給了孤兒院。
孤兒院早就習慣這種事了,見崔大華過來詢問,還說:“沒事兒的,這麼健康的男孩子,過幾天就會有人領走的,你不用擔心。咱們孤兒院被剩下的孩子,都是那些身有殘疾的,再有就是年紀太大的女娃娃,這個一般領導不讓彆人領養。你知道的,十幾歲的女娃娃領回去,一般都是要給人做老婆呢!”
有人生很多很多孩子,同樣也有人生不出孩子,這會兒生不出孩子的家庭就會來領養,男孩一般是他們的首選,像這種健康的男孩子,確實是搶手貨。
崔大華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他沉默的回到家裡,一晚上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開工的時候,二毛爸一邊乾活一邊跟人炫耀,“兩個娃娃都送去孤兒院了,那兒的人說,我們家二毛跟三毛模樣好看,身體又健康,過不了幾天就會被人領走的,而且應該就是咱們這個縣的。等他們倆被人領走了,我就去打聽打聽,再跟人家混個臉熟,等倆娃娃長大了可以掙工分了,也得孝敬我這個親爹才行啊,你們說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胡勝子,你這算盤打的可真好,讓人家白白給你養兩個兒子,等兒子長大了,你再過去享福,你咋這麼聰明呢?”一個村民陰陽怪氣的說道。
胡勝子倒是聽不出來,他還笑嘻嘻的說道:“這事兒說來說去,還是要感謝崔書記,要不是他說可以把娃娃丟給孤兒院,我哪兒能想到呢?”
範雲霞跟兩個兒子從胡勝子身邊走過,她大聲罵道:“廢物!沒用的東西!一個大男子,把自己的娃娃都丟掉了!”
“範雲霞,你罵誰呢?”胡勝子不依了。
“罵你呢!你不是廢物是什麼?老娘一個寡婦,都能一個人把四個孩子養大了,你好歹是個爺們,居然把孩子都丟了!就你這種人,將來死了也會被你們老胡家的祖宗罵個狗血淋頭的!”範雲霞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可彆忘了,就算孩子丟掉了,你也還差我們家白露二百塊錢!不管是五年還是十年,老娘會一直盯著你,直到你把錢還清為止!”
崔大華也給過承諾了,胡家必須把這兩百塊錢還清,過年的時候公社會按照工分發錢,胡勝子夫妻倆的錢都會扣掉一半先還給謝白露。
胡勝子罵不過範雲霞,又自認有些理虧,便把腦袋一縮,吼道:“我不跟你這種潑婦一般見識!”
村民們卻都覺得範雲霞罵的有理有據,對於胡勝子夫妻倆丟孩子的行為,大家也都很鄙視的,久而久之,這兩口子在村裡就被孤立了。
不過他們倆也不在乎這件事,他們家一下子少了兩張嘴吃飯,負擔減輕了,二毛媽還打算年底給自己做件新衣服呢。
周一的早上,謝白露吃了早飯,一個人背著行囊出了門。
最近唐自立太忙了,也不可能請假開車過來接她,所以隻能讓她一個人坐長途車回省城。
好在範寶樹心疼她,天沒亮就騎著自行車過來接人了,謝白露出門,他也剛剛到。
“大舅,您怎麼過來了?”謝白露趕緊說:“媽,快給大舅倒杯熱水!”
範寶樹笑著說:“走過去要一個小時呢,我過來接你,多少快些。”
範雲霞趕緊衝了一杯紅糖水遞給範寶樹,“大哥坐進來休息會兒啊?”
“不坐了,先送白露去車站,然後我還要去上班呢。”範寶樹說著,把熱乎乎的紅糖水一飲而儘。
喝完水,他就帶著謝白露出發了。
車子騎到隔壁村口,卻見崔大華手裡掐著一根煙,站在那裡衝他們招招手。
“崔書記,怎麼了?”謝白露跳下車來。
“白露啊,二毛跟三毛真的被他們胡家丟掉了。”崔大華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要不是我說錯話,他們也想不到把娃娃丟掉。”
謝白露說:“崔書記什麼也沒做錯,錯的人是他們。再說了,生活在那樣的家庭,還不如被其他人領走呢。隻不過,我覺得崔書記最好跟孤兒院的領導說一聲,要是二毛、三毛被領養,最好彆把領養人的信息告訴胡家。要是能被外縣的人領養走,那就更好了。我還是覺得,這事兒對二毛三毛來說,應該是好事。”
“你說的沒錯,為了娃娃著想,我會跟他們領導說一聲的。”崔大華說:“二毛三毛那天哭的特彆傷心,我到現在還記著那個聲音……心裡難受啊!”
謝白露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小包糖果遞過去,說:“崔書記有空的話,把這包糖果帶給兩個娃娃吧。”
“你這孩子,也是好心。”崔大華歎口氣,“你救了那孩子一命,誰知道卻搞成這樣。”
謝白露說:“崔書記,我救人的時候,真的沒想過問他們家要醫藥費的。”
“我知道,你要是想要錢,可以先要錢再給藥水的。但你毫不猶豫就給孩子喝了藥水,我知道你沒有一點兒私心。”崔大華笑著說:“幸好有你在,二毛這孩子撿回了一條命。這樣看來,他福大命大,後麵說不定會被好人家領走的。”
崔大華還真沒說錯,二毛跟三毛都是健康的男孩子,沒過多久就被不同的家庭領養走了,而且都是挺好的家庭。
二毛去的是隔壁縣的一個工人家庭,那夫妻倆都四十多歲了,確定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就在各個孤兒院打聽,等看到二毛的時候,那個妻子覺得這孩子跟自己的眉眼有幾分相似,就高高興興的辦了手續,把孩子領走了。
這對夫妻工作多年,家裡也小有積蓄,二毛去了他們家後,有了新衣服新鞋子,有自己一個人的臥室,還被夫妻倆送去上了學,確實是享福去了。
這些都是後來崔大華跟孤兒院的領導問出來的,當然了,這些人沒把領養人的信息告訴胡勝子。
胡勝子在孤兒院門口罵了很久,最後被警察帶走了。
省城經過一場聲勢浩大的整頓後,各單位都恢複了平靜,過了冬至,省城也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雪花太小,落到地麵就消失不見了,但孩子們還是很高興,一個個都在外頭歡呼亂跳。
謝白露穿著厚厚的棉衣,裹著一條黃色的圍巾,坐公交車去接唐自立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