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非常熱鬨, 幾百平米的大屋子裡麵人聲鼎沸，大家都滿麵紅光的在裡麵下棋打牌，還有小孩子在嬉笑著亂跑。
老實說, 這是謝白露來到這裡這麼久之後, 頭一回見到如此悠閒熱鬨的大型消遣場麵，一時之間還有點兒感慨。
謝白露在人群中找了一下, 見李廣益已經在跟一個老頭對弈了, 馮光榮也在跟三個陌生人打麻將。
“喲，小謝來了？”馮光榮摸了一張牌, 又打了出去，看樣子還挺熟練的。
“自立呢？”謝白露左右看了看, 沒看見唐自立。
“他剛剛還在呢，估計是出去上廁所了,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唄。”馮光榮隨口道。
謝白露就在門口附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等，不過等了好一會兒, 也沒見唐自立回來，她就站起來，打算出去找人。
找了一圈沒找到, 後來還是帶著小石頭在外頭亂逛的馬嬸告訴她：“小唐去幫他們修收音機了。”
謝白露找工作人員問了地方，摸去了他們後麵的辦公室。
唐自立果然在裡麵, 他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頭, 麵前是一個拆開的收音機，手邊是一些零件跟工具。
一個乾部模樣的人正在笑嗬嗬的跟他說話，“幸好你會修, 要不然咱們今天就要錯過聽新聞的時間了。最近啊，上頭要求嚴格，我們每天都要聽新聞好好學習，一天都不敢耽誤的。”
唐自立笑了笑，抬頭就見謝白露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便道：“等我一會兒，馬上就修好了。”
“好。”謝白露點點頭，並沒有走進去。
那乾部模樣的人趕緊說：“是熟人啊？快進來坐啊，我給你泡茶喝，還是要喝麥乳精？”
他見謝白露年紀小，一張小臉白裡透紅，看著很乖巧，跟她說話的語氣就不自覺的像在哄孩子。
“喝茶就行了。”謝白露道了謝，走進去在唐自立的身邊找了個椅子坐下了。
那人用上好的景德鎮瓷杯子給謝白露泡了一杯茶端過來，一揭開蓋子就聞到一股怡人的香氣。
“這茶不錯吧？都是從杭市采買過來的。”那人有些得意的說道：“咱們這裡經常會有老乾部過來，所以我就備了不少好茶。聽說跟你們一起過來的那位就是李軍長啊？你們都是他的家裡人吧？”
唐自立說：“是啊，都是家裡人，趁有空過來泡泡溫泉，解解乏。”
那人就說：“一會兒中午我請你們吃個飯吧，作為修收音機的答謝。”
“不用這麼客氣，修東西不過是件小事。”唐自立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把收音機重新裝回去了。
這種毛病對他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他也不準備為了這麼一點兒小事就占人家的便宜。
再說他們這次是私人出行，並不想被外人打擾。
那人見唐自立拒絕，也沒不高興，還是笑著說：“行，那你們中午自己去咱們的餐廳吃飯，各種菜係都有，廚子們手藝很好的。到時候我讓他們給你們多送兩個菜，這個你就必須要收了哈。你們吃完飯睡個午覺，起來再去泡泡暖暖身子。等晚上睡前再泡一次，那就一晚上都會熱乎乎的了。我們這兒的員工每天都泡溫泉，從來都不感冒發燒。”
謝白露還挺羨慕的，她覺得這種員工福利特彆好。
她冬天有點兒怕冷，整夜都要抱著熱水瓶子。
唐自立修好收音機，謝白露喝了兩杯茶，兩個人就手拉手走出去了。
“去哪兒？”謝白露問道：“去打牌嗎？”
“你想打嗎？”
“我不會打麻將，裡頭也吵。”
唐自立說：“要不然我們倆在外頭散散步吧，我隻想單獨跟你待在一起。”
謝白露笑了起來，“我批準了，走吧，出去散步。”
天氣晴朗，太陽曬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就是地麵還有些微微的濕潤。
謝白露跟唐自立在一條無人的小徑上走了一個來回，一個人都沒碰到。
等他們打算回去的時候，卻從小樓那頭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嘴裡叼著一根煙，手裡拿著一張紙，一邊皺眉頭一邊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唐自立看到來人，便很自然的打了個招呼，“秦同誌也來這裡了？”
秦冠把紙張疊起來放在褲兜裡，他看了一眼唐自立跟謝白露，說：“對象吵著要過來，說溫泉對皮膚好。剛好遇到你了，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唐自立微微有些猶豫，謝白露低聲對唐自立說：“什麼事兒啊？工作上的事嗎？在這裡也要忙工作？”
她原本以為他們這次出來是專門放鬆的，連李廣益都在跟人下棋呢。
秦冠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沒錯，在這裡也要忙工作。你是小唐對象？那就彆妨礙他工作，自己先去一邊玩兒吧。”
這話說的特彆不客氣，謝白露心裡很不高興——她又沒跟這個人說話，他憑什麼不高興啊？
唐自立笑了笑，說：“現在是休息時間，再說我們又不在市裡，就算現在忙了工作，也沒法第一時間解決啊。”
秦冠說：“怎麼了？我說了你對象幾句，你就不高興了？不是我說你，你找的對象也太不懂事了。”
“就你懂事，你這麼懂事乾嗎還跑出來泡溫泉？你天天待在辦公室不好嗎？最好也彆回家，彆下班，在辦公室安個折疊床，那叫才懂事呢。”謝白露不客氣的說道。
“你！”秦冠扔掉香煙，顯然是有些惱怒了。
唐自立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他說：“既然是休息，暫時就不談工作了。”
說完，謝白露跟唐自立就朝前走去。
秦冠冷笑一聲，說：“行，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謝白露等走遠了之後，才低聲說：“我剛才也見到這個人了，他對象還挺和氣的，話也多，他看著就很傲氣。他之前是調查組的人對不對？調查任務不是都結束了嗎，為什麼他還在這裡？”
唐自立說：“因為周家的一筆最大的贓物還沒收回來，周明明年紀不大，家裡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最後交代的也隻有一部分。周福喜從開始到最後就沒有張過嘴，還有周亮帶走的那一大批東西，上頭也要求他們找出來。他的壓力應該也挺大的，所以我才意外，他居然會跑來這裡泡溫泉。老實說，我覺得那批東西他是找不到的，老這麼留在咱們市裡也不是個事兒。”
“那他這個調查組的人找你能談什麼工作啊？你跟他又不是一個部門的。”謝白露說：“而且他的口氣那麼強硬，聽著就讓人不舒服。他是你的領導？你現在就這樣走了，他以後會不會給你穿小鞋啊？”
“不是，他是京市派駐過來的，不屬於我們機關的人。不過，我們辦公室之前被要求協助他們做一些文件上的工作，所以才會跟他們接觸。”唐自立說：“不過不要緊的，我們呂主任對這個人也不是很喜歡，覺得他太傲氣了。就算他不高興了鬨去呂主任那裡，呂主任也會幫我說話的。”
“那就好。”謝白露說：“我就沒見過這麼狂妄自大的人，我不過是小聲問問你，關他什麼事啊？居然教訓起我來了！看他那個樣子，肯定是京市的什麼大人物家的兒子吧？”
“沒錯，他來頭很大，所以年紀輕輕就能坐上這個位置了。”唐自立低聲說：“不過看他的樣子，追查剩下的那批贓物肯定是很困難的，我們眼瞅著他都瘦了一圈了。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回京市，我們辦公室好不容易輕鬆了一點兒，我可不想老是要去幫他們做事情。”
謝白露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秦冠還站在原地，他又點了一根煙，正眯著眼睛不太客氣的盯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
謝白露皺著鼻子朝後麵吐了吐舌頭，秦冠氣的又扔了一根煙，謝白露就笑眯眯的轉過頭去，說：“我們去看看爺爺吧，他帶我們出來玩，我們也不能隻顧著自己約會啊。”
唐自立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說：“我看到你對秦冠做鬼臉了，你不是想去見爺爺，你是怕秦冠找你發脾氣，所以要去找靠山，是不是？”
秦冠這種京市大人物家裡養大的孩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說不定真的會過來找謝白露麻煩的。
謝白露抬起頭一臉崇拜的看著他，“你怎麼這麼聰明啊，連我在想什麼都能猜到。”
“要不然怎麼做你的對象？”唐自立又捏了一下謝白露的小臉，說：“我怎麼覺得你的皮膚好像更加光滑了？”
“是溫泉的效果啊！”謝白露特彆得意的舉起自己的另一隻小手，說：“我現在覺得自己可以稱得上膚如凝脂這四個字了。”
“是嗎？”唐自立眼眸一暗，“可惜我不能看一看。”
謝白露踮腳親了他一口，然後小聲說：“快啦快啦，等我年紀一到，我就立刻嫁給你。不過我跟你說哦，沒有大房子，我是不會嫁的。”
唐自立笑著回給她一個親親，“你放心，房子我已經在看了，不過今年還是彆買了，等明年環境更好一點，我再買下來，免得惹麻煩。反正過了夏天你才能到歲數呢，我春天買好房子，找人收拾收拾，剛好趕得上咱們結婚。”
謝白露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那就全都交給你啦！”
唐自立跟謝白露去了棋牌室，李廣益已經下贏了好幾個老頭了，這會兒正高興著呢。
“來來來，小唐，他們都不行，你來陪我下一盤。”李廣益招招手。
唐自立就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謝白露對下象棋不感興趣，乾脆就過去看馮光榮打麻將。
“來錢的嗎？”她小聲問道。
馮光榮也小聲回道：“來的，你彆說漏嘴了啊，說出去要被抓的。”
他們這一桌四個都是年輕人，大家明麵上用紙條做籌碼在打，其實到了最後是要按紙條算錢的。
謝白露說：“你不是每個月都要給阮學姐寄錢的嗎？你可小心點兒，彆輸錢了。”
馮光榮跟阮曉菊確定了戀愛關係後，阮曉菊就下鄉了，她去的地方比較遠，飲食習慣相差很多，發下來的糧食她不愛吃，所以一去就瘦了大一截。
馮光榮心疼壞了，便每個月都把自己的收入寄一半過去給阮曉菊，讓她在那邊可以買一些自己愛吃的東西，補補身體。
馮光榮一臉得意道：“哪能啊？我都贏了不少了。”
說話間，馮光榮又糊了一把，他得意的衝謝白露擠擠眼睛，“怎麼樣，我的手氣不錯吧？”
“厲害厲害。”謝白露見馮光榮手邊擺著一個橘子，就伸手拿過來剝開，正打算吃，棋牌室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秦冠。
謝白露趕緊低下頭去，秦冠個子高，一眼就看到了低著頭閃閃躲躲的謝白露，他冷笑了一聲，抬腿走到唐自立那邊去了。
唐自立心裡也不是很高興，他覺得秦冠這個人有些拎不清。
他們是來休假的，偶遇了也不代表可以逼著他去工作啊。
“唐自立，跟我出來一下，我有重要的工作要跟你討論。”秦冠的語氣很不客氣，“要是耽誤了事兒，你我都賠不起。你要是不高興，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們呂主任，聽聽他的意見。”
唐自立情商很高，他心裡雖然不痛快，但麵上卻還是笑眯眯的。
“好的，秦同誌，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出去了。”
李廣益抬頭看了看秦冠，說：“自立，怎麼回事？出來泡溫泉還要工作啊？”
“李爺爺，沒關係，工作要緊，我過去一會兒，您先找彆人陪著下一局吧。”唐自立說完，就跟秦冠走出去了。
秦冠大概是要說什麼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帶著唐自立又走到了那條沒有人的小路上。
在這裡，也不怕彆人會偷聽，秦冠就把那張紙拿出來給唐自立看。
唐自立接過那張紙，發現那是周福喜的字跡，上麵寫著一些很正常的文字，說自己一切安好，讓對方不要記掛他之類的。
“這封信怎麼了嗎？”唐自立不明白。
秦冠說：“這封信是要寄去南邊的，周亮逃去了哪裡，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派人去南邊好幾個地方找了很久，但麵積實在是太大了，根本找不到。我們按照周福喜寫的地方也過去找過，發現對方是找人幫忙代收信的。而且他們寫一封信就換一個地方，再換一個人幫忙收信，根本蹲不到周亮。這事兒原本已經是個僵局了，但是我們通過分析之前他們通信的內容，從這封信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是什麼？”唐自立也忽然感興趣了。
男孩子嘛，很多從小就喜歡做這種偵探遊戲，何況這是現實真人版的，就更刺激了。
秦冠說：“如果我們沒有分析錯的話，這封信就是周福喜在告訴周亮，他們周家最後藏起來的那批財物在什麼地方。這裡麵一定寫了地址的，但是我們已經分析了好幾天了，最後一點兒總也破解不出來。我聽說你小時候就跟著你爸學了很多破譯特殊密碼的本事，你要不要試一試？之前他們通信的全部信件我都帶在身上的，你想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拿給你。”
“好，我可以試試。”唐自立說：“但我以前也隻是鬨著玩的，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破解出來。”
“你儘量去嘗試，實在不行我再從京市找人想辦法。”秦冠說：“不過，我來這邊的時候可是誇過海口的，要是真的回京市找幫手，那我可就丟人丟大了。”
唐自立笑了笑，“那我努努力，不讓你丟人。”
秦冠這才露出了一個笑臉，說：“走，去我房間拿東西。”
秦冠帶著唐自立去了他的房間，走到門口，他用力敲敲門，“曉月，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麵才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門被慢慢的打開，董曉月穿著一條很薄很薄的絲綢短裙子，衣衫不整的從門口出現了，她揉揉眼睛，有些不高興的說道：“還早呢，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啊？不是說等吃午飯再喊我嗎？”
唐自立趕緊轉過身去，秦冠摟著董曉月親了一口，說：“有事兒，我回來拿東西，等下你繼續睡。”
董曉月這才看見門外的唐自立，她眼睛一亮，說：“哎呀，沒想到這裡也有好看的男人，這是你的熟人啊？”
“市委秘書處的小唐。”秦冠進屋去拿東西，董曉月就那麼衣衫不整的斜倚在門邊，笑嘻嘻的看著唐自立。
她的裙子是絲製的，動一下就會到處滑，她大大方方的露出一個圓潤的肩頭，對唐自立說：“你叫唐什麼啊？我叫董曉月，是秦冠的對象。”
唐自立目不斜視，語氣卻很好，“唐自立。”
董曉月說：“我以前以為這邊沒什麼特彆出眾的年輕人呢，你讓我有點兒出乎意料。哦，還有之前在溫泉遇到的一個小姑娘，看著年紀挺小的，不過身型皮膚樣樣都好。哎呀，那個皮膚哦，捏一下估計都能擠出水來，白白嫩嫩的，像荔枝一樣。哎，你吃過荔枝沒有？”
唐自立說：“吃過。”
“那你就能想象到了，那小姑娘有多白嫩了吧？可把我羨慕壞了呢。”
唐自立想了想，覺得董曉月說的小姑娘很有可能就是他家的小對象，不由麵上帶了一抹微笑。
董曉月還在繼續說：“哎，我跟你說，其實你這模樣跟她倒是可以配一配的，不過可惜了，人家小姑娘說自己有對象了，要不然我肯定要讓你們倆認識一下的。”
秦冠拿了一個文件袋走出來，他說：“你已經不是街道辦的人了，彆總想著給彆人講對象好嗎？”
“嗨，我這不是習慣了嗎？”董曉月笑著說：“再說難得遇到那麼好看的小姑娘啊，我就特彆想給她說個好的。”
“你說的那個小姑娘可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連我都敢罵呢。”秦冠說：“另外我再告訴你，那小姑娘嘴裡的對象就是這個小唐。”
“啊？這麼巧啊？”董曉月笑了，“你們倆真是郎才女貌……哎，不說了，我要繼續睡覺了。秦冠折騰死我了，害的我腰疼。”
說完，董曉月就扶著腰走進去了。
唐自立的臉上露出一點兒尷尬的表情，秦冠卻說：“乾什麼呀？都是有對象的人，你不折騰你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