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識破(2 / 2)

蘇越從來都不會抱有僥幸心理,他的腦海中正在進行激烈的頭腦風暴,抽絲剝繭一般尋找任何破壞臥底身份的端倪。

最終,所有的可能性都集中在了夜間行動上。

按照時間估計,炸毀樹屋咖啡館的行動已經結束,或者說被迫中斷,因為按照周立言謹慎的性格,一定會派人去搜查圖書館,以防萬一。

這樣一來,暗鴉的行動失敗,團長收到了彙報,於是懷疑他是臥底,泄露了這次兵團襲擊的目標地?

不對,兵團出動了這麼多人,總不可能就懷疑他一個被關在房間裡的人,其他人也有可能是臥底。

除非在某種情況下,排除了所有的人。

蘇越神色不變,卻是越想越心驚,K真的會去樹屋咖啡館嗎,那裡是周立言黑曆史的起源地,K是有多想不開才去那裡踩雷。

按照之前的推測,如果是武裝部故意用K想把暗鴉釣出來,那周立言在收到他的密信後,就會給他一個協助行動的指令,這種關鍵時刻的最終戰鬥,武裝部不會放棄壓榨任何一名臥底。

所以有一種可能,K並沒有去咖啡館,他隻是被查出了和武裝部有關,但團長用真假信息混合在了一起的幾人轉小劇本,成功地引蛇出洞了。

蘇越眉眼微抽,他好像就是那條蠢得要死的蛇,這種把戲都會上當,如果是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會去管那條街上平民的死活。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個無論是多難接受,也是唯一的真實了。

蘇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分析出了事情的全貌,明確了當前的處境,做好了接下來的反應。

他微微凝眉,道:“有些信息是團裡的機密,我擔心失手被捕後可能會泄露出去,所以設定了即時清楚功能,這又不是什麼罕見的操作。”

蘇越很有分享精神地說道:“如果團長需要,我可以幫忙設置,這很方便,也很安全。”

趙青按耐著性子,心想鸚鵡還在裝,這男人挺能裝的,把他騙得團團轉。

他道:“不必了,需要拚命保護的重要信息,我不會用通訊器發送。”

蘇越對此沒有發表意見,個人有個人的習慣,他拿回通訊器重新戴在手上後,依舊保持鎮定自若的模樣。

趙青不由得自嘲一笑,看來他真夠傻的,不然也不會被瞞了這麼久,以至於讓臥底都覺得他容易瞞騙,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死撐著不肯鬆口。

趙青懶得繼續和臥底周旋了,他靠在桌邊,當著鸚鵡的麵,慢慢地給槍裡裝上子彈。

蘇越凝眉看了過去,道:“這三更半夜的,要出任務?”

趙青冷笑了一聲,道:“鸚鵡,還是叫你蘇越?或者你有什麼彆的代號嗎,不好意思,我對武裝部裡邊的那些昵稱不太了解。”

蘇越眉心皺得更緊了,道:“你在說什麼,你覺得我是武裝部的人?”

趙青將槍口再次對準了蘇越,這一次,他不會自殘了:“我記得幾個小時之前,才問過你和他們是不是一夥的,你當時的回答是什麼,介不介意再說一次?”

蘇越坦然道:“我不是。”

一槍響起,子彈劃過蘇越的臉側,在他的麵頰上留下一道銳利的血痕。

蘇越瞳孔微縮,他能捕捉到子彈的軌跡,但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任憑幾絲血液從傷口中流出。

“哦?不躲?”趙青稍稍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對方會殊死一搏的準備。

還是說突然被戳穿了底細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直接嚇傻了?

換成其他人麵對盛怒的自己也許會心驚膽戰,但是鸚鵡肯定不會,他連團長都敢壓,還有什麼不敢的。

趙青想到和臥底睡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就覺得難以接受,他可以喜歡一個人,但絕對不能喜歡一個臥底,這對於整個兵團來說太過危險,也太過不負責任了。

蘇越抬起手,擦了下麵頰上的血痕,眼神裡罕見地帶著幾分冷漠,道:“團長,不給個解釋的機會嗎?死刑犯都有上訴的權利,我這些年攢下的功勞還不夠換一個開口的權利?”

趙青沒想到這人還生氣了,他一個臥底有什麼資格生氣?

趙青直接被氣笑了,他道:“行,你說吧,金雕他們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希望你能抓緊時間把話說完,免得死不瞑目。”

蘇越道:“我和K不是一夥的。”

趙青揉了下眉心,道:“你能換句話說嗎?”

蘇越道:“我和K背後的人也不是一夥的。”

趙青譏諷地說道:“對,你和他們都不是一夥的,隻是恰好互相通信,交個網友而已,對嗎?”

蘇越輕輕搖頭,道:“我和他們也不是網友。”

“如果都是這些廢話,建議你留點體力想想遺言,你的所有功勞可以用來換一段遺言記錄,也夠本了。”趙青好心提醒道。

他覺得鸚鵡是在不斷挑釁他的神經,難道是因為這陣子在床上太過配合,才讓對方忘記了他慣來狠辣陰毒的作風?

蘇越沉默地看了他半響,突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金雕他們趕回來了。

眾人在見到屋內這樣猙獰對峙的場麵時,不由得有些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鸚鵡被團長打了一槍,雖然沒打中,但下一槍就未必會偏了,說不定會一槍爆頭。

那現在是要聯合起來,圍剿臥底?

可是團長沒有下令,看上去好像要給對方一個說話的機會。

蘇越出聲詢問了一下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孔雀偷窺了一下團長的表情,見團長沒有反對,這才小聲把大概過程說了一遍。

果然,蘇越將這個劇本記下,和他推測出來的八九不離十。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原來如此,難怪團長會懷疑我,我的嫌疑的確很大,但是有一點疑問,如果我是臥底,為什麼給出的目的信息是圖書館,而不是咖啡館?”

“難不成……”他將視線掃過一眾同僚,最終放在了趙青的身上,“我是那種心慈手軟,對敵人仁慈,對自己殘忍的人嗎?”

鸚鵡當然不是那種人,如果是的話,他根本爬不上小隊長的位置。

這是計劃之中唯一的變數,也是趙青不得其解的地方。

趙青神情陰鬱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越輕歎了口氣,認真地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K和武裝部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謀,所以將計就計,想引起我們的內訌?”

“他們沒有去咖啡館,可能是多留了個心眼,擔心收到的情報有詐,於是選擇了就近的圖書館,反正隻要武裝部出動到附近,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就足夠了,具體的位置反而不太重要,畢竟誰都知道,這是一場不會開啟的虛假行動。”

老鷹捋了下這複雜的情況,試探道:“你是懷疑,我們幾個人之間才有真正的臥底?”

將計就計,借助內訌除掉鸚鵡這樣一員悍將,說不定還能拉上幾名精英墊背,甚至是傷到烏鴉本人……這的確是可以重創暗鴉。

蘇越很是信任地說道:“不,我懷疑你們身上可能被放了竊聽器之類的東西,或者是身邊的環境布置,屋子裡的擺設等等,被安放了一些可以監聽的小裝置。”

眾人相互打量了一下,默默地看向了團長。

趙青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叫來肖覃,用儀器把這些人挨個排查了一遍,精細到了每一寸肌膚,最後居然在金雕身上找到一個緊貼肌膚的薄片。

經過技術鑒定,這是最新的監聽芯片,可以有效地長途監聽現場情況,抗乾擾能力極強,一般情況下很難被發現,是間諜臥底出行的必備產品。

唯一的缺點就是貴,特彆貴,貴到就連暗鴉兵團都不能隨便配貨的那種。

金雕被查出了身上帶了監聽芯片後,腿腳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他道:“團長,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背叛兵團!”

趙青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原以為臥底就是鸚鵡,也做好了許多心理準備,在知道這個消息後雙眼一黑,全靠著意誌力抗住了。

沒想到最後在金雕的身上查到了監聽芯片,難道他真的冤枉鸚鵡了?

蘇越走過去,捏起那枚薄片,低聲道:“這可能是在和K交手的時候,他在你身上留下來的東西,一時大意了沒有發現而已。”

金雕腦子一個機靈,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臥底,絕對沒有背叛兵團的心,都是那個可惡的K,還玩什麼將計就計,武裝部的人就是心黑。”

蘇越在一旁微微頷首,深有同感。

肖覃補充道:“我們日常都有做這類監聽設備的排查,不過這種十分精細的需要使用到很多儀器,時間較長,所以不能天天做,隻能按月檢查,上一次檢查的時候金雕身上並無問題。”

老鷹也開口道:“這種監聽芯片是一次性用品,隻要拆下後就不能重複使用了,加上造價太過高昂,我想不會有臥底把它當成月拋來用。”

畫眉聞言鬆了口氣,她拍了下金雕的俊臉,道:“你可真蠢,如果不是這次鸚鵡有所發現,你會戴著監聽芯片和我們在一起整整一個月,這兵團豈不是要你打包賣了?”

金雕深吸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武裝部那邊這麼下血本,還好前段時間我們做的任務不多,泄露的信息也沒有特彆重要的,唯一能讓武裝部盯上的應該就是這次的虛假行動了。”

說到這裡,他看向鸚鵡的眼神之中不免帶著許多愧疚,金雕道:“抱歉,演了你一場,沒想到小醜竟是我自己,好在你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否則這個監聽芯片很難被發現。”

蘇越苦笑了一下,道:“沒什麼,我也隻是為了自保,所以胡天海地地亂猜一通,陰差陽錯罷了。”

孔雀湊了過來,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把它拆了,在這之前是一直起作用的吧,現在確定它被破壞了嗎?”

肖覃點點頭,道:“放心,拆下後就失效,已經檢測過了。”

蘇越對此毫不懷疑,因為在那次戰鬥中,他就已經發現了這枚芯片的存在,但是蘇越沒有選擇拆除金雕身上的監聽芯片,他反倒是在暗中把K身上的接收裝置給破壞了。

即便金雕身上的監聽芯片可以正常工作,武裝部那邊也是收不到任何情報的。

當初留的這一手,終究派上了用場。

說完後,他還特意看了幾眼團長,準備觀察對方的反應。

這個理由可以成功取信嗎?

如果不行,他就趕緊準備下一個。

趙青見到鸚鵡悄悄瞄過來的眼神,看著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的一道血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後悔。

這次是他魯莽了,是他自大了,是他衝動了。

難怪鸚鵡這樣生氣,被無緣無故懷疑和試探的滋味不好受,甚至還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槍。

趙青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換成被懷疑的人是他,恐怕都不能原諒對方,並且從此心生芥蒂,再不能和平相處了。

解除了臥底危機,宣布鸚鵡擺脫嫌疑後,眾人紛紛回屋休息。

蘇越也打算回去,他看上去步伐匆匆,似乎很不想在這個房間裡邊呆著了。

趙青想要挽留,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隻能目送對方離去。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空蕩蕩的房間之中隻剩下趙青一個人,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習慣,之前都是有溫暖的鸚鵡可以抱著的,不過沒辦法,自己作的,忍忍就好。

趙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過了許久,他還是推開了門走了出去,來到了鸚鵡的門前。

敲門聲在夜間顯得格外清晰。

趙青敲了兩下,門就開了,剛洗完澡的鸚鵡就站在門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趙青一手撐著門框,認真地說道:“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對,對不起。”

蘇越是真沒想過,暗鴉的團長會親自過來和他道歉,還這麼正式地說“對不起”。

一般這樣地位的人,要麼是扭捏地給點甜頭嘗嘗,要麼是故作平靜地蒙混過去,要麼就是用誇獎代替道歉,總之說一句“抱歉”、“對不起”、“我錯了”,比讓他們挨幾發子彈還難。

蘇越輕笑了下,道:“不用和我道歉,被懷疑很正常,我都習慣了。”

趙青隻覺得心裡更加堵了,他道:“能讓我進去嗎?”

蘇越微微一怔,卻是道:“今天太晚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團長的傷勢未愈,還需要好好休息。”

趙青抿了下唇,難得服軟道:“我想進去……補償你,行嗎?”

蘇越沉思了許久,冷靜地說道:“抱歉,我不太想要。”

“團長先回去吧,晚安。”

趙青看著門在眼前逐漸合上,站在原地的他像是錯過了十分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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