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沉思幾秒, 打算冒險靠過去探一探情況,但他的身體卻有一些不受到控製,等他好不容易適應了這種怪異的靈魂狀態, 可以掌控忽高忽低的視野時,暗鴉的傭兵已經開始撤離了。
蘇越試驗過, 那些人看不見他,聽不見他說的話, 也感應不到他的存在,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是他的上一輩子閉眼死亡之後的世界。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就此留下,他經曆過的嶄新人生難道隻是雪山一夢?留下來的是不是記憶,卻是無比冰冷殘酷的現實嗎?
蘇越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 他迅速分析了一下當前的情況, 做出了目前較優的選擇。他跟上了暗鴉成員們的腳步, 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們,老鷹、孔雀、金雕、畫眉……原來當年是這些人在追殺他嗎?
他在漫長嚴酷的臥底生涯之中,小心翼翼地謹慎行事, 沒有精力和意願去和傭兵們培養戰友情懷, 從沒有真心參與到集體生活之中去,始終帶著一層厚厚的麵具,透過殘忍無情的眼眸窺探著四周的人和事。
蘇越沒有幫過孔雀,沒有救過金雕,沒有和老鷹喝過酒,也沒有被畫眉拍下特殊愛好的小照片,他和這些人的交集有著既定的規劃,在一個被圈起來的範圍之中進行最大程度的利用。
他飄在了老鷹的身後,這名健壯的老兵斷了一隻右手, 斷口處被破壞得很厲害,短時間難以進行治療,日後也不一定可以完全治好,慶幸的是他還活著,而那天晚上的肖覃已經死了。
孔雀一張被精心保養,招花引蝶的漂亮臉蛋上也被劃出了幾道醜陋的刀疤,傷他的武器上麵大概塗了特殊的藥物,導致傷口久久不能愈合,這是在一次咖啡館探查任務之中和帝國武裝部對抗的後果。
金雕已經成了半個機器人,壽命沒剩下多久了,他在暗鴉基地搬遷到油田的時候陷入了爆炸風波中,能剩下這麼點人樣已經是畫眉拚死救出的後果了,而當時的畫眉也因此被燒成了重傷。
至於高高壯壯,喜歡談心的杜鵑,他早已死在了那次前往奪取藥物原液的行動之中,這輩子未能再見到一麵。
暗鴉之中還殘留著一些傭兵,或是陌生的,或是眼熟的,或是視而不見,或是點頭之交,蘇越跟著這幾個人來到了一處簡陋的小據點內,見到了不少在下輩子相談甚歡的人,也見不到了很多請他一起吃早餐的人。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漂浮著,看著暗鴉傭兵在休息補充,互相療傷,製定計劃,唉聲歎氣,他們就像是一群絕望的獵物,被封鎖在了密不透風的羅網之中,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捕捉虐殺掉是遲早的事情。
幸好,上輩子他臨死前一手爆燃了武裝部辦公樓,拉胡魁下了黃泉,對帝國統治下的武裝力量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難道這次靈魂回歸,就是讓他有機會睜眼看看那片廢墟?檢查是否還有漏網之魚?蘇越不明白,他這樣隻能眼睜睜看著的狀態,就算發現了什麼遺憾,那也隻能深表歉意,下次一定,難不成還可以鬼氣纏身,把人拉入噩夢之中絞殺嗎?
他的思維一下子就放開了,越發覺得活在了一個玄幻的世界之中,蘇越認真地飄在每一名暗鴉傭兵的身後,耐心地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挨個試探,結果證明他沒有入夢諫言的能力,隻有一個無用的旁觀者視覺。
他確認留在這裡毫無用處後,開始計算從北星飛往天星要經過多久的時間,他要到武裝部那邊去看看,或許育才中心還有活口留下?何言、程雲、君太白……他們是死是活,是瘋是癲?
蘇越琢磨著他可以混入飛空艇上當一名逃票的透明人,這樣能極大程度的縮短靈魂飄動的行程。他飄得實在是太慢了,之前一手搭在老鷹的肩膀上借力順風,才能一路跟到了這個小據點裡來。
正當蘇越準備按照計劃行事,前往天星帝國武裝部一探究竟時,暗鴉的傭兵們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他們紛紛跑出了據點門口,驚喜萬分地迎來了暗鴉最重要的核心人物。
團長趙青,大名鼎鼎的傭兵烏鴉,竟是在武裝部遇襲,帝國一片混亂的時候,趁機掙脫了那生不如死的監牢,成功地活著逃了出來。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名傷痕累累的暗鴉傭兵,他們本是兵分兩路,一路去伺機繼續營救團長,一路去全星域追捕那名臥底叛徒,沒想到之前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現在卻是一帆風順,馬到成功。
團長,救出來了。
臥底,慘死掉了。
可喜可賀,皆大歡喜。
趙青的身體狀態很不好,眼眸卻一如既往地鋒銳無雙。他瘸著一條腿,露在外麵的肌膚上沒有一寸是完好的,臉上被人用小刀刻了幾個侮辱的文字,電擊項圈被燒紅後焊死在了脖頸上,邊緣處留著扭曲猙獰的痕跡,腰部和手腕腳腕上也有同樣的電擊項圈,這需要長時間的高級醫療手段才能取下治療。
暗鴉傭兵們眼含熱意歡迎了團長的回歸後,在對團長的身體進行了全麵的檢查,確定沒有生命危險後,傭兵們才徹底放下了心來。
有了主心骨,就有了新希望,他們按耐住了起伏巨大的情緒開始彙報工作,老鷹低聲道:“團長,我們把那名臥底清理掉了,前前後後追了大半個星係,總算是不負眾望。”
孔雀沉默了幾秒,補充道:“他死在不遠處的一座雪山上,屍體還在上麵,我們沒有搬運下來。”
金雕提了一句:“高山地區搬運屍體太麻煩了,我說不如燒了省事,但畫眉又怕團長不解恨,所以特意留了下來。”
蘇越飄在半空中,一眼不眨地看著這輩子的團長,他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劃過趙青的身軀,似乎要從那混合著血與痛的傷痕之中,嗅到風雪欲來,極寒成冰的氣息,他暗暗歎了口氣,原本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現在既然身死魂在,那不如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