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淙得意洋洋,問向桌上的最後一個人,“爹,你說我寫得好不好?”
許明成麵不改色,“不錯,以後要繼續努力,我看今年你娘和你奶過生辰的時候,你也可以試著作詩一首。”
“將來作的詩多了,為父便給你出一本詩集。”
詩集?!
這聽起來很不錯啊,圍爐詩人許淙,那他將來如果出詩集,那可以叫做《圍爐集》,這個名字一聽就暖暖的,香香的,可以可以。
於是許淙認真地答應下來,“好!”
有了這次作詩的經驗,他以後肯定能做出更好的詩,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夠流傳下去呢,圍爐詩人許淙,特彆棒。
王老夫人笑嗬嗬地看著。
金氏則閉口不言。
等到晚膳吃完,夫妻倆回到屋內的時候,金氏忍不住道:“老爺,你怎麼能那樣說淙哥兒呢,他的那首詩,那首詩……”
如果說許淙的畫能夠讓他得一個‘神童’之名,那他今天作的這首詩,就是金氏這個不會作詩的也看出了不對。
哪有人這樣做詩的?
她在許明成身邊坐了下來,有些犯愁,“老爺,你還讓他寄給孫大郎,這要是萬一傳了出去,淙哥兒就要讓人笑話了!”
“怎麼傳?”
許明成撈了一個手爐握在手裡,笑道:“詩是寄給孫大郎,又不是拿去刻印,有什麼好擔心的。而且淙哥兒的這首詩,雖然簡單了些,但也是有些許靈氣的。比起讓淙哥兒喜歡上作詩,這些都沒什麼。”
金氏猶豫了,又問,“那詩集?”
許明成又是一笑,“等他大一些,知道好歹了。那時候彆說是詩集了,恐怕連看都不想讓人看見這些詩。”
“他自己會料理好的。”
“如果料理不好,那將來留給孫子孫女,或者是重孫子孫女看,也不錯。”
金氏:……
老爺真是的,哪有他這樣養孩子的。淙哥兒今年才三歲,他都三十了,去年淙哥兒把他畫到豬圈裡,真是一點都不冤。
金氏直接站了起來,甩著帕子道:“老爺,我看佟姨娘是想明白了,你今日不如去看看她,也好安安她的心。”
許明成看著金氏頭也不回地回房,愣住了。
……
時間門一天天過去,天氣也越來越冷,屋頂、地上的積雪更是越來越多。許家從一開始的三兩天掃一次雪,到現在天天都要安排人掃。
但沒過多久,地上又白茫茫一片。
金氏擔心許淙生病,現在已經不讓他單獨出門了,若是要出門,則要人抱著,這其中放假在家的許明成是抱得最多的。
許淙伸出手:“爹,我要去看菜地。”
許淙再伸手:”爹,我要去和奶一起吃飯。”
許淙熟練伸手:“爹,我想去……”
許明成抱著他到處走,父子兩個共撐著一把傘,一路上許淙伸出一隻胳膊抱住許明成的脖頸,腦袋還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的。
“爹,勉縣都下這麼大的雪嗎?”
許明成看著路旁的積雪,略一沉吟,“差不多,不過今年要更大一些,爹看過以前的卷宗,也問了一些人,往年下雪的日子沒有今年的長。”
許淙哦了一聲。
他也感覺到了今年的雪很大,不過是和在廬州時候相比,勉縣的雪,不但比廬州的多,而且還大,最重要的是時間門還很長。
這就導致以前在廬州的時候,還能看到部分屋頂,但來到勉縣之後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還會覺得眼睛疼。
不會得雪盲症吧?
許淙一驚,“爹,走快點!”
許明成沒聽他的,依舊走得緩慢,“不急,雪天路滑,要當心……”
“老爺!”
黃管家臉色大變地跑了過來,腳底一滑險些摔倒在半路上,不過雖然摔了一跤,但他卻沒有放緩腳步,而是邊跑邊大喊。
“出事了,老爺出事了!”
許明成側過身子,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城西,城西,”黃管家跑到兩人身旁,氣都還沒喘勻便急忙開口,“城西出事了老爺,縣丞剛派人來說,說城西被雪壓倒了好幾間門屋子,還有人傷了。”
“讓您拿主意呢!”
“被雪壓倒了?”許明成深深皺眉,“不是讓差役沿街敲鑼,讓各家各戶留心的嗎?怎會發生這種事?”
他邁開腳步就要往前走,不過沒走兩步就意識到了手上還抱著許淙,於是他把人往黃管家手裡一放,傘也往許淙手裡一塞,飛快叮囑。
“你把淙哥兒抱到上房,跟夫人說衙門有事,我去去就回。”
然後就快步往二門的方向走去。
許淙冷不丁地換了個地方,手裡還被塞了一把傘,頓時扭過身子詫異地看著渣爹走遠,細碎的雪花紛紛落在他的身上。
“爹,傘——”
許明成擺擺手,沒有回頭。
黃管家掂了掂臂彎的許淙,開口道:“淙少爺,老爺忙衙門裡的事情去了,我抱您回屋吧,您彆擔心老爺,門房會給他準備傘的。”
“倒是淙少爺您年幼,可不能著涼。”
許淙哦了一聲,抱緊了黃管家。
兩人一路來到上房,廊下的丫鬟看到是黃管家抱著許淙進來,頓時驚訝地問:“怎麼是黃管家你抱著淙少爺,老爺呢?”
“衙門裡有事,老爺出去了。”黃管家把許淙放下,然後把許明成的叮囑轉述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謹慎,他沒提是什麼事。
不過許淙就沒有這個顧慮,金氏問起的時候,他就直接說了,“縣丞派人來說,城西的幾間門屋子,被雪壓倒了。”
“還有人受傷。”
金氏一怔,隨後就讓人喊田嬤嬤進來吩咐了幾句。許淙聽著是安排人到城西去,舍衣施粥之類的,後麵就沒聽清了。
許明成這一忙碌,就到了元宵。
他早出晚歸,直到元宵的前一日才鬆了口氣,說已經安排妥當了,幸好發現得早,隻死了兩個人,其他傷勢不重。
金氏給他端上熱茶,“沒事就好,老爺,咦,老爺你的手怎麼了?又紅又腫的,還有你的耳朵也是,這是怎麼了?”
許明成把茶杯在手裡來回倒了一下,然後似乎是覺得燙,隨手放在了桌麵上,“不礙事,就是長了些瘡,過些日子就好。”
金氏驚訝,“瘡?我看看。”
渣爹受傷了?
在旁邊桌上練字的許淙抬起頭來,他想了想乾脆放下毛筆,好奇地跑過去看。這一看他就明白了,渣爹這是長凍瘡了啊!
長凍瘡的痛,從南方考到北方去上大學的許淙最懂了!
又痛又癢!
恨不得切掉那塊肉!
許淙眼珠子一轉,往許明成的膝蓋上爬,“爹,疼不疼啊?
許明成順手把人抱到大腿上,含笑回道:“疼,所以天冷的時候,你不要到處跑,不然也會像爹一樣手腳長瘡,疼得很。”
其實今年本來情況會好一點的,直到過年都沒再長過了,但過完年後城西出了房子被雪壓塌的事,他在外頭忙碌了一段時日,便又複發了。
許淙的眼睛瞪得溜圓。
他偷笑著伸出小胖手,“爹,疼不疼啊?是不是真的很疼?癢不癢啊?我給你看看!”
“嘶——”
許明成紅腫的耳朵被許淙沒輕沒重地這麼一捏,沒有絲毫防備的他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也不自覺地往後傾斜,好躲開許淙的手。
“淙哥兒,你……”
“爹,真的疼啊?”
“我去給你拿藥!”
許淙擺出無辜的眼神,趕緊跳下渣爹的膝蓋,學著金氏的語氣衝著秋月道:“秋月,把家裡的好藥拿來,要最好的!”
等藥一取回來,許淙馬上就握到了手裡,興致勃勃,“爹,我給你擦藥,擦了藥肯定就好了!”
“沒好就再擦一遍!”
哈哈哈哈哈,渣爹落他手裡了吧!
凍瘡算淤血嗎?
應該算的,凡是淤血,就都要下大力氣揉開、揉散。可不能掉以輕心呀,不好好處理,耳朵都要凍掉的。
嘻嘻。
許明成懷疑地看著兒子。
上次看他笑得這麼甜,還是把祭祖的福肉塞自己手裡的時候,再往上,就是畫冊以及出門要抱著走的那兩次了。
所以他略一思索,便拒絕了,“這種小事,讓你娘來做就好了。”
說完他對許淙道:“淙哥兒,為父前些日子沒有空閒,正好今日有空,你去把你的功課拿來,爹給你看看。”
許淙:失望.jpg
他一邊把手裡的藥拿給金氏,一邊叮囑自己的‘獨門秘方’,“娘,我聽村裡的伯祖父、叔祖父,還有伯父、叔父們說,瘡要揉開了才能好,力氣越大效果越好!”
“力氣不大,不能好!”
金氏原本還有些疑惑淙哥兒怎麼突然這麼親近他爹,一聽這話哪還有不明白的,不禁莞爾,“好,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