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友孫大郎,”
“身體健康壽命長。”
過年放假在家的許明成,看到兒子拿來的這半截‘詩’之後,久久無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許淙期待的目光下問道。
“這就是,你準備寄給孫大郎的詩?”
“是啊,還沒寫完。”許淙誠實地回答,然後追問,“爹,後麵應該怎麼寫?”
為了讓許明成更明白自己的意圖,他還講述了自己對詩下半截的要求,那就是‘通俗易懂’、‘押韻’以及‘表達出自己和孫大郎的友情’。
“爹,你幫我想想。”
許明成:……
這樣的詩,並不是很想想。
於是許明成施施然地把紙放到一邊,然後對許淙道:“淙哥兒,古人曾雲,‘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作詩也是一樣的道理。”
“苦思冥想,百般斟酌寫出來的詩,到底失了些許靈氣。”
許淙有些不明白,疑惑問道:“那要怎麼寫?”這寫詩又要字數一樣,又要押韻對稱,不好好思考哪裡能寫得出來啊?
許明成道:“不必著急,你年紀尚幼,一時寫不出來下半截也正常。爹這裡有一本古人的詩集,你拿回去看看,沒準明天就能想出來了。”
“再者,這畢竟是你寫給孫大郎的詩,若讓為父代筆,反而不美。”
許淙:有道理。
孫大郎寫給自己的詩都是他想出來的,那自己寫回詩,應該也要自己想才對,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孫大郎的一片誠心?
於是想明白了的許淙拿著許明成給的詩冊,回房邊看邊繼續思考去了。
第二天醒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看了很多詩,或者早上的時候特彆地有靈感,許淙很快就想好了下半截。
“鯤化鵬來插雙翼,
飛去廣南見孫郎。”
寫完之後,許淙越看越滿意。
這第三句‘鯤化鵬來插雙翼’,不但運用了鯤鵬的典故,還跟孫大郎寫給自己的那首詩相合。他的那首‘惆悵二人萬千裡,身慚人間門欲為魚’,不就是說想要化作魚來找自己玩嗎?鯤就是大魚啊。
正好對上了!
而自己的這兩句,‘鯤化鵬來插雙翼,飛去廣南見孫郎’,意思就是說他許小淙,想要搭乘鯤化作的鵬鳥,飛到廣南東路去探望孫大郎。
全首詩上下兩截合在一起,那就是:
“我的好友孫大郎,
身體健康壽命長。
鯤化鵬來插雙翼,
飛去廣南見孫郎。”
唔,完美地符合他的要求,那就是‘通俗易懂’,‘簡潔明了’,‘押韻’以及‘表達了許小淙和孫大郎之間門深厚的友情’。
非常棒!
寫完了的許淙將紙一折,然後就去找許明成,“爹,我寫好了。”
許明成正在看一封不知道寫了什麼內容的信,看到許淙跑進來他反手把信紙一蓋,然後問道:“你寫好什麼了?”
許淙把望向桌麵的目光收回來,他剛剛好像看到信上提了他的名字來著,但沒看清。聽到許明成的話,他把紙遞過去。
然後提醒不過才一夜過去,就變得有些健忘的渣爹,“詩啊,爹,給孫大郎的詩,我已經寫好了!”
許明成的腦海瞬間門回想起了昨天看到的兩句,‘我的好友孫大郎,身體健康壽命長’。他輕咳了兩聲,壓抑住臉上的笑容問道。
“你把下半截想出來了?”
“寫好了!”許淙踮起腳尖,把紙展開給他看,“你看,我都寫好了,剛剛寫好的。爹,你給我看看。”
這可是他第一次寫詩,為了防止出錯,所以他要讓渣爹給檢查一下。
許明成看著就要懟到自己臉的紙,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我的好友孫大郎,身體健康壽命長。鯤化鵬來插雙翼,飛去廣南見孫郎。”
這詩……
“咳咳,”他一手握拳抵在嘴邊輕咳了兩聲,然後道:“後半截寫得不錯,尤其是這一句‘鯤化鵬來插雙翼’,你這裡用的是‘鯤鵬’的典故吧?‘雙翼’,莫非化用的是義山先生的‘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咦,居然還可以這麼理解?
許淙仔細想了想,發現好像還真可以。
李商隱的這首《無題》,雖然寫的是意中人,但也可以用在友情上啊。
他和孫大郎之間門,就有著真摯的友情,孫大郎還送給了自己一首表達了兩人之間門友情的詩呢,其中就有一句‘惆悵二人萬千裡,身慚人間門欲為魚’,那句詩就是表達了孫大郎想要變成魚飛過來和自己一起玩的。
所以許淙點頭,“對,就是這樣的。”
說完許淙還仰著頭問,“爹,我寫得好不好?”
沒等許明成回答,許淙又遺憾道:“不過沒有孫大郎寫的好,爹,你說孫大郎,會喜歡我寫的詩嗎?”
“會的,”許明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然後道:“這首詩隻要孫大郎一讀,他就知道了你的誠意,他會喜歡的。”
淙哥兒寫的這首詩雖然直白,但誠意滿滿,許明成相信孫雨澤的孩子不會看不明白。他看明白了,自然就會喜歡。
許淙這才放心下來。
他拿出自己這幾天寫的回信,以及之前畫下的‘千樹萬樹梨花開’、‘‘萬千冰淩映陽光’、‘鯤出水化鵬’、‘許小淙和滾滾們玩’的畫,一起遞給許明成。
“爹,你幫我拿給孫叔,寄給孫大郎。”
吃過一次虧的許小淙,這回乾脆地沒做封麵,反正他和孫大郎之間門的友情,光明正大,天地可鑒,一點都不怕偷看!
許明成把畫打開看了幾眼,點點頭。
……
信寄出去之後,許淙開始扳著手指數孫大郎什麼時候會收到自己的回信。
“廣南東路,廣南東路……”
“娘,廣南東路在什麼地方?”
他之前隻知道廣南東路在南方,離這裡挺遠的,倒是沒想起來問具體在什麼地方,於是便問坐在一旁繡花的金氏,“娘,在什麼地方啊?”
金氏也不知道,她想了想回答道:“這得問你爹,不過我曾經聽他提起過一句,說孫教瑜當初進京趕考的時候,花了三月有餘。”
“三個月?!”
許淙大吃一驚。
他之前聽金氏提到過,他們家在廬州的時候,往京城送節禮,也就需要花費大概一個月的時間門。來到勉縣之後因為距離更近了,時間門也就更短,所以去年送年禮的隊伍,是十二月份才啟程的。
三個月……
也就是說現在往南方寄信,那孫大郎要到差不多四月份才能收到,然後他給自己回信,那自己要等到七八月份的時候才能見到。
好久啊。
許淙頓時有些泄氣,晚上吃飯的時候都不香了。
王老夫人好奇問道:“淙哥兒,你今天怎麼了,我看你飯都沒吃幾口。”
於是許淙就給她說自己要等到七八月才能收到孫大郎回信的事,托著小下巴發愁,“奶,孫兒還要等大半年呢,好久好久。”
“哎喲,這是挺久的。”
王老夫人轉頭看向兒子,“明成啊,真的要這麼久啊?”
許明成點頭,“娘,廣南東路離勉縣很遠,來回一次是得這麼久,倘若孫教瑜那邊沒有信要寄回去,恐怕得更久。”
畢竟許淙的信是搭著孫教瑜的信往家裡寄的,若孫教瑜一時半會沒有信要寄回去,那麼許淙的信也隻會暫時停留在勉縣。
聽到這裡,許淙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要是孫大郎也到勉縣來就好了。
不過他也知道,孫大郎不來有不來的理由,如果來勉縣對孫大郎真的很有好處的話,那麼孫教瑜不用人提醒,肯定會帶兒子來的。
所以歎氣完了,許淙又安慰王老夫人,“奶,信早到遲到,都會到。我這次給孫大郎寫了一首詩,爹也說特彆棒!”
許明成:“……咳咳咳。”
許淙扭頭:??
王老夫人忙問,“哎喲,這是被魚骨頭嗆著了吧,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趕緊地喝幾口水!”
金氏連忙讓人上茶,“老爺,你現在感覺如何,可要讓人去請大夫?”
許明成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擺擺手,“不礙事,現在已經咽下去了,這魚的刺沒剃乾淨,讓人撤下去吧,免得也嗆著淙哥兒。”
一聽關係到許淙,王老夫人連忙催促,“對對對,可彆嗆著了乖孫,那誰,秋月啊,你趕緊把這魚端下去。”
秋月快步走來,“是,老夫人。”
許淙:……怪怪的。
他剛剛吃魚的時候,感覺張廚娘已經把骨頭都去掉了啊,這可是她的獨門絕活。渣爹是什麼倒黴運氣哦,這都能吃到魚刺。
不過看到秋月把剩下的半條魚連盤端走,他也不糾結了,而是給王老夫人背起了自己寫的那首歌頌他和孫大郎友情的詩。
“奶,我是這樣寫的。”
“我的好友孫大郎,身體健康壽命長。鯤化鵬來插雙翼,飛去廣南見孫郎。”
“是不是非常清楚,一聽就明白了?”
王老夫人讚同,“對,我都聽懂了,哎喲乖孫呐,你寫得可真好!慧娘啊,你說是不是?淙哥兒寫的這詩一聽就明白了。”
金氏早在許淙背詩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睛,聽到婆婆的話後,她轉頭看向許明成,然後就看到對方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於是她也反應過來了,看著許淙期待的目光,連忙道。“對,娘您說得對,這首,這首,”她實在是說不出‘詩’這個字來,於是含糊著道:“淙哥兒寫的,是讓人一聽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