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冷靜!
暗示了自己幾遍之後,許淙冷靜了下來,然後下意識地按照許明成剛才的話開始推測。
如果他是沂州知州的話……
假設在原書裡,許明成不是青州知府,而是沂州知州,那麼他們家自從他十二歲之後就會一直待在沂州。
如今已是許明成在青州知府任上的第二個任期,那麼在原書裡,很可能他在沂州也連任了兩屆,兩屆也就是整整六年的時間。
許明成的官做得如何,作為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許淙是最清楚的。比如在勉縣的時候,因為雪下得比較大,所以他年年都投入很大的精力在引導百姓們掃雪、加固房屋等事情上,就連過年那段時間也早出晚歸,並不例外。
至於其他的本職工作比如查案、收賦稅、攤派徭役等,他也是按照朝廷律令一五一十,並不像其他官員那樣胡亂搪塞攤派。在任期間,他不收賄賂,若有人貪贓枉法,亦絕不姑息。
總而言之,隻要是他的任期,那麼百姓們不說路不拾遺,但總的來說不必擔驚受怕,通過努力一家人是能夠吃飽穿暖的。此外還有其他的,比如時常去縣學、州學等地授課,對於來請教的學生們也不吝嗇等。
所以百姓們對他,還是尊敬的,在離開恭州的時候,還有百姓相送。
在青州也是一樣的道理,許淙如今走在青州城內,都會被人親熱地喊一聲‘淙少爺’,然後有些熱情的鄉親,還會往他的手裡塞果子吃。
這樣的許明成,不可能發現不了自己轄地範圍內的大動靜。
而趙家和周家……
不管是原書裡周家最後發現了趙家動的手腳,兩家撕破臉皮,還是趙家想要斬草除根,徹底消除所有的隱患,那麼都很有可能會被許明成察覺。
又或許按照許明成的說法,周家被趙家滅口,然後有人報案或者許明成這個知州察覺出了異常,派人調查……
最後趙承業一不做二不休……
想到這裡,許淙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切地追問:“爹,你確定這是真的嗎?那個趙承業真的這麼喪心病狂,要殺人滅口啊?”
許明成緩緩坐在了床邊,搖頭道:“爹也不知道。”
“不過這事很有可能,畢竟那趙勝過兩年就要參加春闈了,若是這當口他的身世暴露出來,那麼不但前程無望,一家人還會跌落穀底。”
“若我是趙承業,必定睡不安穩。”
許明成緩慢而又堅定地補充,“如此一來,不管是與周家達成一致,還是乾脆殺人滅口,趙承業必會在趙勝春闈之前,想方設法地解決此事!”
許淙瞬間握緊了被子。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個疑惑,那就是在原書裡,自家跟趙家是怎麼扯上關係的呢,因為從他這麼多年的經曆來看,兩家是毫無關聯的。
唯二的重合之處,一個是自己鄉試的時候,那個趙承業出言阻攔。另外一個則是自己和趙勝都在雲氏族學念書。
但在原書裡,‘許瀟’他是沒有去考鄉試的啊,在他死的時候,都還隻是一個讀書人,連功名都沒有,至於雲氏族學,他也沒去過。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承業不可能會對付自家!
但如今許明成這麼一說,一切便有跡可循了。
如果原書裡許明成是沂州知州,那麼趙承業想要對付身處沂州的周家,那肯定不會毫無動靜。畢竟周家是沂州的大商戶,每年都要給衙門上交不少的賦稅,沒準原書裡的‘許明成’還認識周耀他堂伯祖父呢,就跟許明成在勉縣時認識王瑜他爹王員外那樣。
這樣的情況下,周家突然出事,許明成覺得奇怪於是出手調查,然後幕後黑手趙承業感受到了危機,就出手對付許明成這個‘敵人’。
緊接著許家就被他攪合得家破人亡。
這個猜測,很合理。
因為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就都對上了,原書裡為什麼許家會接連遭受禍事,最後死得隻剩下浵姐兒一人?
那是因為許明成是沂州知州,跟趙承業有利益衝突。
而為什麼在許淙的記憶裡,原書根本就沒有提到趙承業的嶽家,那是因為他們早就死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想到這裡,許淙不寒而栗。
他用被子裹住了自己,低喃道:“爹,你說我夢裡的那個趙承業,為什麼會這麼壞啊?不但要殺掉周家人,還要對付我們家。”
“莫要害怕。”
許明成伸手拍了拍許淙的肩膀,柔聲道:“這隻是你的一個夢而已,夢裡的東西,多半都不是真的,比如我們家現在不就改變了嗎?”
“你祖母沒有出事,而我們也不是在沂州,而是青州。所以隻要以後小心謹慎,那麼你們就不會有事的。”
“爹也不會讓你們有事!”
這倒是,許淙豁然開朗。
以前他除了知道‘許瀟’要死、弟弟和金氏要死,全家都要死之外,並不知道其他更具體的事情。但現在不一樣了,最起碼他知道趙承業要對付周家,而自家是在周家這件事情上跟趙承業扯上的關係……
想到這裡,許淙突然一驚,忙問道:“爹,既然在我的夢裡,你是因為插手了趙家和周家的事,才會被那趙承業針對的。”
“那,那,那我們現在還插手了嗎?”
“要不,要不我們……”
“傻孩子。”
許明成的臉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如今的大半個身子都在陰影裡,所以顯得有些陰森。
“隻有千
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如今那趙承業在明,我們在暗,該著急的人是他,除非他能忍住不出手,任由周家找人彈劾他寵妾滅妻,以妾為妻,以庶充嫡等等罪行,不然為父豈能放過?”
他冷笑道:“你老師的手段,還是太過於溫和了。明日我就讓人將周家人請來,若周家人真的找到了證據,為父就親自操刀,給他們寫折子。”
“讓那趙承業不死,也得脫層皮!”
許淙聽得熱血沸騰,“爹,都聽你的!”隻要趙承業的罪名一落實,那不管趙勝有沒有參與,都會對他產生重大的影響。
最好讓他以後都做不成禦史!
看他還怎麼下江南!
許明成看著兒子滿臉高興,眼中沒有一絲陰霾的模樣,也鬆了一口氣,然後便道:“淙哥兒,你再跟我說說你的那個夢,越詳細越好。”
“唔,爹你讓我想想……”
許淙認真地想了起來,然後斷斷續續地補充,比如在他的‘夢’裡,自家出事的時候是一個冬天,家裡有一個挺大的湖,澤哥兒就是在湖裡出事的。然後‘許瀟’被打斷腿趕出家門的時候,也是一個很冷的天氣。
‘許瀟’死的那天,天上下了好大的雪。
因為潛意識裡,許淙是把自己跟‘許瀟’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人的,所以說起‘許瀟’死亡的時候,許淙有些難過但並不悲傷。
但許明成卻聽得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