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那就好。我們一般等到11點宿管點名完才睡覺,如果不會回應,會很麻煩。”
“了解。”
小琴又笑了笑,邀請她到自己的床沿上坐,放私人物品到枕頭底下。
兩個女生距離很近,坐床沿聊天,宛如相識已久的室友。
“你剛做完作業,找到同桌了吧?”小琴溫聲細語,提醒南梔重要的事情。“如果同桌是同性還好,異性的話要注意最後一條校規。”
“禁止早戀?”
“對,我見過一對異性同桌,他們稍微有比較熟稔的動作就被保安抓去教務處,再也沒有回來。”
南梔暗暗吃驚校規的嚴格。“保安是走廊上倒著走的鬼嗎?”
小琴諱莫如深:“我們私下是這麼稱呼。”
經過的兩個女生沒有搭話,捧著水杯坐下發呆。
沒有信號的手機等於一塊磚頭,手機裡連貪食蛇的單機遊戲都沒有,隻能發呆打發時間。
南梔注意到她們不敢到小陽台,連洗澡也省下,頂多在憋不住時去衛生間方便。
深夜十一點,她們熄燈等待宿管點名。
濃稠的黑暗充斥寢室,四雙眼睛顯得晶亮,盯著寢室緊閉的門。
腳步聲在寂靜的樓層響起,走走停停,
“張思思。”
“到!”
“陳育婷。”
“到!”
……
喊名字的叫聲穿透牆壁,回蕩整棟女生宿舍樓。
南梔和小琴坐在床上,後者抱緊膝蓋坐,大氣不敢出。
腳步聲來到402的門後停下。
“林婉琴。”陰沉的聲線來自登記室的宿管大媽。
“到。”
黑暗中,南梔聽見旁邊的小琴顫聲回應。
“黃淑敏。”
“到。”
“程菲菲。”
“到。”
“南梔。”
“到。”
腳步聲滿意地移動。
“呼……可以睡覺了,睡覺的時候一定要下蚊帳。”
南梔模模糊糊地看見小琴下蚊帳。“咒域有蚊子?”
“不是。總之下蚊帳比較好。還有,等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起床,也不要大聲喧嘩。”
“好的。”
住宿守則之一:樓內禁止大聲喧嘩。
蚊帳籠罩雙人床,南梔睡在靠牆的裡側。
席子自帶陰涼的氣息,她倒是不覺得熱。
“梔子,那個……”
“怎麼了?”
“你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抱布偶嗎?”
南梔看了看懷裡的布偶熊——它正麵朝小琴,不曉得在看什麼。“是啊,習慣了。”
“這樣啊,沒什麼,覺得你的布偶盯著我怪怪的而已。”
“我放它靠牆坐吧。”
布偶熊背靠蚊帳和牆壁坐,有委屈說不出。
沒多久,寢室徹底安靜下來。
最清晰的是,旁人起起伏伏的呼吸。
室溫有所下降,涼意編織成無形的被子,從雙腳蔓延到胸口。
南梔睡不著,轉動眸子端詳朦朧的蚊帳。
外麵的校道沒有路燈,寢室宛如一個密不透風的墓室,她和小琴是躺在棺槨裡的屍體。
蚊帳外麵的桌椅輪廓,黑乎乎,四四方方,有一張椅子的輪廓很高。
高?
她側臥,視線越過睡外側的小琴,盯著蚊帳外麵。
是不是她的錯覺,那高的輪廓離床近了。
下一秒,她睜大杏眼。
高高的輪廓動了。
越來越高,離她和小琴的床越來越近。
漸漸地,它貼上柔軟的蚊帳。
蚊帳朝內凸出臉和鼻子的輪廓。
南梔不敢呼吸,不敢動彈,保持側臥的姿勢,腳心發冷。
閉上眼!
不行,看不見才最可怕。
她咬緊牙,目不轉睛,盯著試圖穿過蚊帳的麵孔。
蚊帳在小琴睡前,用床板壓緊。外麵的東西穿不過蚊帳,臉龐被蚊帳緊緊地兜住。
寢室太黑了,南梔看不清它的五官,隻看清鼻子和嘴巴的形狀。
但願它也看不清她睜著眼睛。
很不巧,她似乎看見黑乎乎的臉上有東西轉動一下。
身旁小琴的呼吸變得粗重,緊握的雙手放在肚子上。
南梔這時感到異樣。
近在咫尺的陰寒,從席子鑽進她的背部。
她打著冷顫看向自己的胳膊。
一條冰冷的東西從後搭上她的胳膊。
勒緊,肌膚之間互相舔舐,傳遞過來刺骨的寒意。
她背向牆壁,但有蚊帳阻隔,所以這東西是在席子下麵或者床下麵?
滴噠。
突然有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南梔的額頭,順著額頭滑下去。
有點兒腥。
在布偶熊主動撲到臉上的瞬間,她望見正上方的天花板出現一灘深色的汙漬。
背後的陰寒驟然消失,南梔渾身一鬆,摸一下額頭的液體。
腥的,深色的。
一肚子火氣的南梔抄起布偶熊,摔打蚊帳外麵的鬼魂。
蚊帳猛地變得鬆鬆垮垮。
“小琴,你自己睡一張床的時候,要承受兩個鬼的滋擾對吧?”南梔抱著布偶熊坐起來,冷冷地質問旁邊的小琴。
黑暗中,小琴早已睜開雙眼,漠然的眸子斜睨南梔。“無論你睡哪個寢室,都要經曆同樣的事情,兩個人一起睡可以分擔,這是潛規則。”
“你睡外側,絕對沒有睡內側時的鬼壓床難受。”
“你想說什麼?”
南梔越過她撩開蚊帳。
“你想做什麼?”小琴的聲音變得乾緊。
“我寧願趴在桌子上睡。”
“不行!”
微閃的寒光乍現,早有準備的南梔側身躲開。
“你居然帶刀?”
她果然沒看錯,小琴睡前鬼鬼祟祟地塞另一個東西在枕頭底下。
“你違反第二十二條校規!”
“沒有!我沒有割傷你就沒有違反!”
小琴拿緊鋒利的刀片,黑發傾落下來,沉著臉擋在外側阻止南梔下床。
此時的她比鬼魂可怕。
“就算你暫時趕走它們,它們很快就會回來。我好不容易等到新室友來,不能讓你走!”
對麵床的兩個女生肯定沒睡著,她們無動於衷,不阻止小琴也不幫南梔。
“哼,你有種過來砍我啊!”
黑發掛臉的小琴持刀撲過來,宛如從深井爬出來的貞子。
南梔吃一驚,沒想到她仗著保安不在,有恃無恐。
她急忙帶布偶熊爬去枕頭處,後麵是爬過來捅人的小琴。
咒域內殺人沒法判罪。
這裡是人性的照妖鏡。
南梔立馬丟去枕頭,連滾帶爬地衝下床。
小琴深知大勢已去,急忙呼喚另外兩個室友。“你們倆快幫忙!她有驅趕鬼的法器!”
MMP!
南梔暗罵一句,抄起背囊逃出寢室。
曉得她們不敢追出來,南梔小心翼翼地關門。
“現在怎麼辦?”懷裡的布偶熊悄聲問。
南梔來到樓梯間,背靠牆壁佇立。
在走廊過夜是不可能,因為宿舍規定,宿管每小時巡邏一次,而學生禁止在點名後離開寢室。
她已經犯規。
不過不虧,她順走了小琴藏在枕頭底下的手機。
“我有一個想法。”
布偶熊的心咯噔一下。“你每次的想法都太嚇人。”
小琴的手機解鎖方式除了指紋,還有手勢解鎖。
手勢解鎖來來去去就幾種,南梔嘗試三次失敗,隔20秒再嘗試三次,如此反複,終於成功解鎖小琴的手機。
接著,她打開藍牙,傳輸許哥唱歌的視頻到小琴的手機上。
布偶熊看得心驚肉跳,猜出她的計劃。“外麵不比這裡安全啊。”
“咒域總會有安全區的。”
“你找到在哪嗎?”
南梔深呼吸。“列為禁區的老校區,我猜。”
幽靜的午夜,女生宿舍樓突然響起纏綿悱惻的歌聲,向鬼魅傾訴歌者晦澀的愛意。
根本不敢入睡的女生們聽見隱隱約約的歌聲,瑟瑟發抖地抱緊床友,以為新來恐怖的厲鬼。
402室的三個女生更加惶恐,因為歌聲來自這一層。
小琴白著臉蜷縮床上。
她的手機丟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被那個賤人順走。
外麵的歌聲大概率出自她的手機。
完了。
她不敢出去關掉音樂,拿回手機。
不敢賭來回一趟會不會碰上宿管。
與此同時,一樓的宿管大媽氣炸。
竟然有學生敢挑戰她的權威。
她怒氣衝衝地上樓,五官氣得流血。
聽見氣衝衝的腳步聲往樓上去,躲在三樓的南梔迅速下樓。
但願宿管大媽排查四樓的每個寢室。
南梔撥開一樓大門的門閂,冒險離開女生宿舍樓。
校道暫時空無鬼影,她飛快地跑向最可怕的辦公樓——平麵地圖所示,辦公樓的後門通向禁止學生進入的老校區。
夜色深沉,高大的綠化樹成為南梔的保護傘,她躲在樹下片刻分辨方向。
簌簌。
沒有風,樹上卻有微響。
布偶熊拍一下她的手腕。
頭皮發麻的悚然迫使南梔跑出樹蔭外麵。
恰逢其時,一條陳舊的麻繩繯垂落她剛才站的位置。
環形的麻繩如同猙獰的笑臉。
差一點,她成為吊死鬼的替身。
這一次她不再停留,撒腿就跑。
餘光處,黑漆漆的二樓窗戶後麵,佇立慘白的影子。
可能又是窗簾。
她咬牙不關注,飛奔經過。
“草,爬出來了。”
“什麼?”
她不得不回望。
剛才的二樓,有慘白的身影爬出窗戶。
它忽而抬頭,盯著南梔揚起血紅大嘴。
焯!
不是窗簾!
啊啊啊啊……
南梔抱緊布偶熊悶頭衝。
嘎啦嘎啦——
身後傳來怪異的聲音,距離她還很遠。
“它落地了!跑快點!臥槽,其他樓裡的鬼也發現你了!它們也下來了,你快啊!”布偶熊在她的懷裡轉身回望。
“你不也是鬼嗎,怕什麼?”
“我代替你害怕呀。沒點緊張感,你怎麼會跑快一點。人啊,要學會與死神賽跑。”
“……再說廢話就扔你進洗衣機。”
南梔沒空查看地圖,憑著記憶跑回教學樓附近,隔壁比較矮的一棟就是辦公樓。
嘎啦嘎啦——
身後有很多道催命符窮追不舍。
“辦公樓鎖了門,你怎麼進去?它們還有十米左右。”
“你爬到我的頭上!”
聞言,布偶熊屁顛屁顛地爬到她的頭頂。
南梔雙手得空,一邊跑一邊翻找背囊。
嘿,找到了。
福爾馬林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