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梁叔第二次載三人,來到白栩桐居住的小區外麵。
另一輛停泊的轎車外,有一男一女等候。
男的是皮膚黝黑的大叔;女的大約三十歲, 披著卷發的禦姐。
“你們好,請問你們就是舉報人嗎?”佟雪枝禮貌詢問三人。
南梔:“對,是我向顧先生舉報的。”
她聲稱去世的老奶奶生前可能遇到詛咒, 有理有據地找顧雅棠舉報。
大叔津津有味地啃一口巧克力。“我叫申茂, 她叫佟雪枝,我們是收容警察,針對白色和黃色事件行動,是小顧拜托我們來看看。由於事件還沒確定和定性,如果確認是非詛咒事件,我們循例收取谘詢費。”
“理解。”
防止市民虛假舉報,一旦收容人員出動,遇到非詛咒事件,收容人員會收取谘詢費。
“好, 請帶路。”
深夜的小區燈光零星, 樹影婆娑,路燈投下慘白的光芒。
這一次乘坐電梯,他們沒有遇到老布鞋。
猩紅的數字跳轉至“10”。
安靜的樓道黑漆漆, 四戶人家的四扇門像沉默的嘴巴, 而白栩桐家的一扇, 不易察覺地打開一條門縫。
申茂和佟雪枝回望。
南梔沉默點頭。
兩人靠近敞開的鐵門, 示意三個學生後退一點點。
輕輕打開鐵門, 門後的木門同樣開了一條門縫,申茂把木門推開。
客廳黑燈瞎火,光潔的地板反射外麵蒼白的路燈, 電視櫃的玻璃門反射森冷的光澤。
家具整齊,沒有搏鬥的痕跡。
然而,平平無奇的家,竟帶給他們不協調的異樣感。
死一般的寂靜,使他們不敢貿然開口。
南梔感到有人走到她的身邊。
一左一右,分彆是張零和喬園。
張零黑眸沉靜,輕輕揚手,變出一隻黑色蝴蝶偵察。
嘀嗒。
牆上木鐘的秒針行走聲音尤其清晰。
“布穀——布穀——”
牆上的木鐘突然彈出一隻塑料布穀鳥,打破死寂的叫聲嚇大家一跳。
深夜十一點整。
布穀鳥叫完一聲,縮回木鐘,然後又彈出來叫下一聲。
“布穀——”
它響亮的叫聲猶如一個拳頭,每叫一下,砸一下他們的心窩,害得他們心慌。
“掛這種鐘還能睡覺?”佟雪枝心裡很不舒服,恨不得馬上拔掉木鐘的電池。
“噓——”
鬼鬼祟祟的微響吸引眾人轉頭。
一間門臥室敞開一道細小的門縫,黑乎乎的門縫後麵依稀露出一隻眼睛。
門縫逐漸拉寬,露出白栩桐半張蒼白的臉。“快過來,彆吵醒我媽媽。”
申茂和佟雪枝警惕地走在前頭,三人跟在後麵。
家的木門悄然無聲地緩緩關閉。
門上貼著精心繪製的橫幅,寫著:Sweet Home。
甜蜜之家。
“你媽媽呢?”申茂停在臥室前麵,他背向房門緊閉的主臥。
不安的白栩桐探頭瞄申茂背後的房門,急得額頭冒一層薄汗。
他聲若蚊蠅:“她在房間門睡覺,千萬彆吵醒她。”
“你們家不鎖門睡覺?”佟雪枝審視眼前的瘦弱男生。
“沒鎖門?”他焦灼地左顧右盼。“我剛睡醒不久,電腦沒關,可是我睡前沒有開電腦。”他急得抓耳撓腮。“你們快進來,媽媽不喜歡陌生人進家裡。”
在異能者眼裡,白栩桐沒有散發陰氣,也沒有怪物的醜陋特征,不過兩名收容警察仍是向三個學生探詢意見。
南梔如芒在背,總覺得主臥的房門長了眼睛,陰險地偷窺自己。
喬園也很不自在,儼然身處門板布滿窟窿的公共衛生間門,隔壁有變態偷窺。
“進去。”張零目若寒霜,耳釘折射陰森的藍色光澤。
五人不再廢話,迅速進白栩桐的臥室。
白栩桐打開臥室的台燈,忐忑不安地打量三個沒見過的陌生人。
昏暗的黃光為大家鍍一層渾濁的油光般,一個個的臉龐宛如死氣沉沉的蠟像。
“那個……為什麼你們深夜來我家?”白栩桐局促地打量申茂和佟雪枝。
南梔給他展示□□上的求救信息。
他的□□隻發來一個“救”字。
“這……”他驚愕地審視□□頭像,確認是他的□□號無誤。“我沒發過,我睡著前沒打開□□也沒打開電腦……難道……”
他無措地抓緊褲腿。
“阿桐,發生什麼事?”喬園不安地問。
“對不起。”
“什麼?”
白栩桐慚愧地低下頭。“媽媽發現你們今天來我家做客,還發現你們留下的東西。她很生氣,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晚上吃完飯後很困,不久前才睡醒。”
“會是你媽媽留言嗎?”
“估計是的。”他悶悶不樂地點頭。
佟雪枝緩和語氣詢問:“一般人不會這麼留言。你的媽媽還有不對勁的地方嗎?你不用怕,我們是收容警察。”
白栩桐略顯錯愕。“除了生氣,媽媽和平常一樣。”
“你說不能吵醒她?”
“因為每晚十一點要準時睡覺,如果媽媽發現我還沒睡覺會嚴厲批評,所以不能吵醒她。”
布偶熊默默地盯著白栩桐。
佟雪枝與申茂無言對視。
怎麼看都不過是普通人家而已,跟詛咒不沾邊,雖然他們在意陰暗的窺視感。
既然來了,他們仔細檢查一遍才對得起谘詢費。
“我們兩個到彆的地方看看,不會吵醒你的媽媽。”
白栩桐猶豫。
四處參觀的張零停在滿桌的真題集前,忽而說:“他們是收容警察,不調查一番不好交差,我們三個留在這裡等。”
“那好吧。”
申茂和佟雪枝靜悄悄地離開臥室。
“喬姐姐、南姐姐,你們坐。學長,你也坐。”
臥室隻有書桌前的一張椅子,窘迫的白栩桐讓他們坐自己的床沿,他坐椅子上。
“你媽媽為什麼要騙我們來?”南梔裝作疑惑不解。
“不知道。可能是媽媽擔心我學壞,喊你們來聊聊吧。”白栩桐的目光在張零身上流連。“這位是學長嗎?”
張零搶先回答:“她包養我。”
南梔險些被口水噎著,瞪大眼想捂緊他的嘴不讓他再說話。
喬園則像被雷劈,外焦裡嫩,尷尬得低頭扣手指。
白栩桐尷尬地笑道:“原、原來是男朋友……咳,我的房間門有些亂,你們彆介意。”
張零對大家異樣的目光毫不在意,掃視完好無缺的牆壁冷道:“我以為牆壁被鑿破才出現被偷窺的感覺。”
窺視感十分嚴重。
四周的空氣像是長了眼睛,他們的抬手、轉頭、說話等等每個動作,都在看不見的監視下。
南梔生出生理性的惡心來。
白栩桐習以為常:“隻要媽媽在家就會這樣。”
“一直是這樣?”她難以置信。
“嗯。”
“你居然能忍受。”
“習慣就好。”他無奈地聳肩。
可南梔非常排斥,坐如針氈,也許心理作用,餘光處閃過什麼東西。
她僵硬地擺正視線,盯著白栩桐的書桌。
“怎麼了?”張零太熟悉她害怕的模樣,首先發現她的異樣。
她下意識地靠近張零。“書架上的書本後麵,有東西。”
聞言,離書桌最近的白栩桐也靠過來。“是什麼東西?”
書架沒有擺滿書籍,空餘幾出書的位置,導致其他書本斜靠。
而斜靠下的空位布滿濃濃的暗影。
突然。
冒出一隻煞白的眼球。
轉眼一閃而過,消失於暗影中。
“啊!你們看到沒!”南梔拉張零的衣角。
沉下臉的喬園凝聚精神力,白栩桐則臉色發白。
“媽媽……”
他們錯愕。“媽媽?”
白栩桐連滾帶爬地去關掉台燈。
臥室陷入影影綽綽的漆黑。
“媽媽醒了……”
臥室外麵的兩名收容警察,來到廚房檢查。
他們沒開燈,打手電筒。
慘白的光落在灶台上,反射燈光的鍋蓋被佟雪枝掀開。
鍋裡空空如也。
旁邊的刀架缺了一把刀。
兩人的心臟驟然緊縮,危險的預警拉緊他們的神經。
前麵的瓷磚上是他們倆的倒影,忽而,其中一道倒影的頭上,閃出一把刀。
申茂急忙推開佟雪枝。
啪!
寒閃閃的水果刀砍在灶台上。
持刀的手居然是全黑色。
砍空的水果刀迅速收回去,廚房門口的黑色人形再次砍來。
電光石火間門,廚房的金屬物被牽引到兩人的麵前,彼此相吸,臨時組成的金屬護盾擋下水果刀。
與此同時,金屬護盾後麵長出翠綠的藤蔓,束縛攻擊他們的黑色人形。
這是佟雪枝的坤係異能“生育”,能生長藤蔓。她感到藤蔓的束縛不到一秒便鬆鬆垮垮,大喊不好。
果不其然,對麵的黑色人形如同瀝青融化成黑氣,然後消散成空氣。
兩人震驚不已。
“這是什麼異能?”
佟雪枝的後背突然竄上悚然的寒意。
“啊——”
一雙黑色的手從後掐她的脖子,冰冷但虛無,她感受不到實物掐自己。
第一次遇到虛無縹緲的敵人,她心慌。
申茂發現她背後的鍋冒出圓溜溜的黑色腦袋,以及一雙掐她的手,急忙操控大鐵鍋收縮像揉成一團的廢鐵。
不料,腦袋和一雙手又化作黑氣消散。
“不對勁!不是異能!”
申茂突然眼前一黑。
黑漆漆的物質倒掛他的眼前,他依稀看見黑色物質後麵的眼睛。
翠綠藤蔓飛快地襲來。
絲絲縷縷的黑氣如同細微的觸手,爭先恐後地想往他的太陽穴裡鑽。
鈴——
他及時搖響金色的小鈴鐺法器。
一道金光籠罩他全身,逼退眼前的黑影。
而佟雪枝的藤蔓又使得黑影暫時消散。
“走!我們去確認一件事!”
兩人跑去家門處,發現打不開門。
就算申茂使用操金屬的異能破壞門鎖,也打不開。
“我們果然進入了咒域,糟了……”
背後的客廳,黑氣悄然凝聚一個手持水果刀的女人輪廓。
而次臥中,外麵淡淡的路燈投進來,勉強使大家看清家具的輪廓。
南梔大氣不敢出,腰椎僵直,不敢亂動。“阿、阿桐,你的媽媽……會進來嗎?”
“不會吧,她最多敲門喊我早點睡覺。”
“是、是嘛,那站你旁邊的是誰……”
話音剛落,空氣凝滯。
白栩桐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
他轉動眼珠斜睨身旁。
身旁本該是牆壁和床頭,但是視野內卻一片漆黑。
有東西堵住他的視線。
這時,他感到頭頂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撫摸。
一如媽媽在他小時候,摸他頭頂那樣。
在南梔三人眼裡,景象更加詭異。
白栩桐的身旁佇立一道女人的黑影,它抬手撫摸他的頭頂,充滿憐愛。
“不、不用怕,媽媽很好的。我胃痛的時候,媽媽很溫柔地照顧我。”
女人暫時“看不見”三人,因為南梔製造出幻象,把他們三個塑造成白栩桐的床。
那女人什麼時候離開啊!
南梔咬緊下唇。
懷裡軟綿綿的,是裝成普通布偶熊的老鬼。
繼而她悄悄地用左手摸向旁邊。
有溫度,形狀應該是手指。
她的手指被對方撓了一下。
老搞惡作劇,她確定左邊的是張零本尊,鬆一口氣。
輪到她的右手摸向旁邊,碰到冰涼、比較軟的物體。
對方抖了下。
應該是喬園本尊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