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完警方和收容警察, 已是後半夜。
303路公交車早就悄悄溜走，等待南梔的下一次指令。
警方和收容警察，趕到他們提及的工廠區終點站搜查, 發現咒域崩塌時泄露出來的屍體和人皮, 印證他們的供詞。
搜查結果慘絕人寰，在場的人員無不痛心疾首。
淩晨四點，黎明前夕, 夜色最濃之時。
瞿錦司驚醒坐起來, 無措地擦掉額頭的冷汗。
睡不著了。
一旦做噩夢就沒法再次入睡。
他摸黑穿好拖鞋, 來到衛生間洗臉。
臉上的水珠折射刺眼的燈光。
他支撐盥洗台的雙手, 沒有戴白色手套, 暴露手背上的青色蛇鱗。
鏡中的人輪廓冷峻，丹鳳眼不怒自威, 眼尾稍微上挑，及肩的黑發發梢沾水珠。
鏡中的人疲憊地盯著瞿錦司, 疲倦的瞿錦司也盯著他。
眼充血絲。
那個噩夢一直糾纏。
夢裡的另一個他, 變成半人半蛇尾的怪物, 一寸一寸地往自己爬來，他粗壯、青色的蛇尾慢慢地往自己的身上卷。
疼痛, 窒息，最難受的時候把他驚醒。
每晚如此。
他還沒崩潰，是因為找到虐殺動物的人渣，和幫助喬園處理犯規學生發泄。
可是如今, 他無處發泄，隻能想方設法對抗噩夢。
這時，黑發夾雜粉毛的身影，浮現在盥洗台的水中。
長著蛇鱗的手顫抖著伸進水裡, 撈出的隻有清水。
清早，旭日東升，萬丈晨曦從天際傾瀉。
“小姐，你真的不需要請假半天嗎？你隻睡了三個半小時。”梁叔好意勸慰。
“不需要，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南梔頂著淺青的黑眼圈，打哈欠。“許哥早啊！張零那家夥還沒起床嗎？”
餐桌旁邊的許青庭微笑搖頭。“睡覺是放假中最美好的事。”
“哼，我半個月後考完試，也能放暑假了。”
這時，喬園小心翼翼地端著早餐出來，隨意暴露頭頂的黑色貓耳。“吃、吃早餐了，許哥、梔子。”
她的臉蛋浮現淡淡的紅暈，視線隻敢看南梔。
“小園，你的傷好了嗎？”
喬園局促點頭。
當坐在許青庭的對麵，她臉蛋的紅雲變深了些。
梁叔為他們打開電視機。
“……今天淩晨兩點，警方與收容人員在郊外的工廠區搜查，發現不明的屍塊、人皮和變異野獸的屍體。根據四位熱心市民的提供，這是他們破解的一處咒域，詳情稍後公布……”
上午第一節課，老羅的雙手負在背後拿著什麼，老神在在地走進階梯教室。“同學們，今早看新聞了嗎？”
“沒啊，發生什麼事？”
“我有，郊外出現很多人皮和屍體！據說那個工廠區，是303路公交車的終點站！”
“303路？不就是末班車怪談嗎？聽說大四的學姐搭乘後失蹤了。”
黃甜甜向鄰座的南梔說悄悄話：“看老羅這神秘兮兮的樣子，破解咒域的四個熱心市民，不會在我們學校吧？”
聞雨情：“有可能。”
南梔聳肩。
“安靜！”老羅大喝一聲，亮出藏在身後的長盒子。
大家端詳棍子般的長盒，感到眼熟。
“這是收容基地加急趕工做出來的小錦旗，你們猜猜四位破解咒域的熱心市民中，其中一位是班裡的哪位同學？”
台下一片嘩然。
“是班長，我賭五毛。”
樊宇無奈：“你輸了，給我五毛吧。”
“啊？那肯定是學委，我賭一塊。”
聞雨情笑了笑：“你也輸了。”
“那還有誰？繁花，是不是你？”
“關銘？”
老羅笑著揭開謎底：“沒人猜對。南梔同學，上來領取你的小錦旗吧。”
台下瞬間鴉雀無聲。
鄰座的黃甜甜目瞪口呆，張開的嘴能塞進一個蘋果。
聞雨情也頗感意外。
南梔撓撓臉，羞澀地上台領獎。
老羅拿出小錦旗展開，雙手捧給南梔。
金燦燦的標語寫道：勇者無畏，見義勇為。
“南梔同學。”老羅倍感欣慰。“中午放學後，校刊的記者會約你做采訪。九月的開學典禮上，學校希望你作為新時代的正義榜樣，為新生做演講。”
南梔驚愕。“演講？我？”
“是啊，十分鐘時間演講，放暑假時你慢慢準備。”
同學們吵吵嚷嚷，議論紛紛。
“老羅，開學典禮的演講，不是交給學生會會長和名列前茅的尖子生嗎？她的成績是年級倒數，憑什麼讓她上台？”
“對啊，學委也拿過小錦旗，該由學委上台吧？”
其中一道刻薄的聲音高高響起：“哼，恐怕是塞給學校太多錢，學校不好拒絕吧。”
“籲——”
大家喝倒彩附和。
“沒有證據的事情請不要亂說。”聞雨情冷聲反駁，話音如清雪。
“淩智彥同學。”老羅氣定神閒地敲講台。“如果你兩次遇到紅色事件會怎麼辦？”
人稱淩少的淩智彥僵了臉色。“紅色事件？”
“沒錯，南梔同學這次破解的咒域屬於紅色事件，請問換作是你，你會怎麼處理？”
“我……”
老羅不給他機會難堪，繼續說：“南梔同學的進步，我能瞧出來。期末考還沒開始，誰能肯定哪位同學是尖子生，哪位同學是倒數呢？我相信以南梔同學、聞雨情同學、黃甜甜同學、江瑩同學和樊宇同學，處理紅色事件的經驗，玄學考試的成績不會差。”
南梔受寵若驚：“班主任，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當然，老師相信你。”
課後，與南梔關係緩和的同學，圍過來打聽咒域的內幕。
走路帶風的淩智彥經過，特意撞她的桌子。“彆高興太早。你隻有E級精神力，倒數第一再怎麼進步還是倒數第一。”
南梔笑：“淩同學，你哪一級精神力來著？”
他神氣十足：“D級，比你高一級。”
“D級啊。瞧我這記性，最近忙著補習而忘了班裡的事。有勞你記掛，淩同學。”
“哼！誰記掛你！”氣結的淩智彥撞開同學離開。
他的狗腿們連忙跟上。
中午放學後，南梔接受校刊記者的采訪，談談卷入紅色事件時的心態與應對方法。
下午放學後，她如常跟黃甜甜和聞雨情到圖書館補習。
剛入夜，彆墅的私家花園掛上閃爍的小彩燈，升起燒烤的煙霧。
仲夏夜燒烤配冰鎮西瓜，爽！
燒烤爐分兩個，一個烤肉，一個烤蔬菜。
布偶熊趴在椅子上看他們烤，湊熱鬨。
“烤雞腿灑椒鹽粉更香！”
“哎喲喂小園，你塗蜂蜜早了。”
“大佬你這烤雞腿的技術有我一半厲害……”
許青庭不怎麼喜歡吃肉，隻烤蔬菜。
他自行推輪椅到烤素食的燒烤爐前，嫻熟地烤茄子。
茄子切成兩半，他刷上花生油，灑了一些薑蓉在茄子上。
“好香好香，許哥烤的茄子好香！”
看見南梔兩眼放光，許青庭噙著舒心的微笑。“不用急，每人一份。”
“許哥太好了，我來給你烤土豆。”
南梔的馬尾被人輕扯。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張大壞蛋。
“你的雞翅要烤糊了。”
南梔頓時笑容僵硬。“許哥，我先烤好雞翅再給你烤土豆哈，等我！”
“好。”他含笑。
“我的雞翅咧？”南梔回到烤肉食的爐前，東張西望。
張零冷哼，夾給她一塊烤得金黃的雞翅。“全靠我幫你翻，不然糊了。”
“謝謝張大帥哥！”南梔深深地嗅一下。
香，真香。
“彆過河拆橋。”張零指著一隻白花花的雞腿。
“什麼？”
“我幫你烤好雞翅，你幫我烤雞腿。”
“為什麼你不自己烤？”
“我就要你烤。”
“行吧，難得你求我。”南梔夾起白花花的雞腿抹油，放到爐子上。
旁邊烤羊肉串的梁叔，無奈一笑。
喬園烤雞翅的技術太菜，梁叔忍不住指導一番。
“小園，雞翅的一麵四、五成熟後，要翻到另一麵烤，烤熟的雞翅才會金黃色。”
在小彩燈的照耀下，喬園的臉紅得更甚，貓耳耷拉。“對、對不起。”
南梔湊過來，“沒關係，現在翻還來得及。”
“嗯，嗯。”
“抱歉小園，我們今晚沒有買魚烤。”
喬園連忙解釋：“不要緊，我不挑食的。”
南梔摟著她的肩膀感歎一聲：“今晚的燒烤派對，是慶祝你養好傷回家，還有慶祝張零高考完。你彆拘謹，當作一起玩就好。”
“我會的……”她低下頭擺弄雞翅，嘴邊帶上青澀的微笑。
“對了。”南梔從褲兜拿出一部舊手機。“我買了電話卡放裡麵，你以後用這手機吧。”
“啊？”她驚愕地瘋狂搖頭。“不用了，我平時不出門，用不上手機。”
“拿著！”南梔托起她的左手，直接塞手機到她的手裡。“這裡不是另一個大籠子，我也沒想困你在這。手機裡安裝了微信，我們有一個微信群，你已經在群裡麵了。”
“微信群？”
“嗯啊，我、梁叔、張零和許哥都在裡麵，誰遇到事在群裡呼一聲。”
喬園緊緊地握著粉色的舊手機，忍不住抽鼻子。
張零適時走開。
南梔慌了，連忙給她抽來紙巾。“哭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