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曲悅沉不下心去揣測寒露的舉動,儘管還隻是一個猜測, 她的沮喪已經一掃而空, 臉上洋溢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不過韭黃,你真是太棒了。”
若不是得瞞著父親,曲悅真想拉著他去父親麵前炫耀一番。
儘管總有人說九荒是個智障, 曲悅從沒如此認為過, 九荒在打架和雕刻上,絕對是屬於天才級彆的, 有時候看待某些複雜問題, 還特彆一針見血。
隻不過缺了點兒腦子, 腦回路確實奇怪, 加上獨居久了,不通人情世故。
自從回到葉家,又學“孝子”被辛鷺戲弄之後, 他一直都在努力學習, 積極適應,已經有所進步。
再者,曲悅也在自我檢討。
她即使猜不透母親的深意,也應有所疑惑才是,但從頭至尾, 她一直被情緒左右。
被曲悅誇讚的九荒, 並沒有開心起來, 反而無地自容:“我哪裡棒了,總惹你爹討厭,方才想學皮皮討好他,卻惹的他更討厭我了……”
九荒覺得自己最大的進步,就是從前蠢不自知,現在終於認識到自己有多蠢了。
他想做蓋世英雄,他想體麵,他想通人情世故,他想變成一個六娘喜歡的、配得上的六娘的、出類拔萃的男人。
可總是事與願違,醜態百出。
太艱難了。
“哪裡需要討好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對於長輩,隻需給予足夠的尊重就行。”曲悅數落他兩句,見他皺巴著臉,便伸手捏了下他高挺的鼻梁,笑眯眯,“何況你這樣好,我爹慢慢就會對你改觀的,用不著刻意去討好他。”
“可是……”
“廢什麼話。”曲悅雙手齊下,捂住他兩側臉,用力朝中間擠,將他薄薄兩片唇擠的像小雞一樣凸起來,“我說你棒,你就棒,哪裡都棒。”
九荒被她擠的說不出話,連連點頭。
曲悅這才鬆開他,繼續閉上眼睛縮在他懷裡,順口哼了幾聲小曲兒。
心情大好之後,兩人之間的感覺慢慢就起了些變化。
先前淒風苦雨,兩人抱在一起是為取暖。
現在隻覺得棺材空間逼仄,空氣不夠,喘氣兒十分費勁兒。
尤其是九荒,完全控製不住身體的燥熱,若不是丹田內那顆金係妖丹,他現在已經往外冒毒霧了。
曲悅本想往後側挪一挪,與他稍稍分一點,但腿彎處被硬物摩擦了下,九荒打了個哆嗦,她便不敢動了。
這可真是……
臉頰燒的滾燙,曲悅發現自己是個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敢牛氣哄哄地的說“你想親我就親我,慫什麼”,卻說不出“你想上我就上我,彆慫”。
正進退失據時,棺蓋“砰砰砰”被人敲著:“小兔崽子,快出來!”
是雪裡鴻。
不等反應,棺蓋便被她給掀開了。
雪裡鴻瞧見棺材裡不隻她徒弟,一愣,再看兩人的表情,頓時吞了個唾沫,訕訕笑一聲:“哈。”
尋思著要不要將蓋子重新闔上。
曲悅已從棺材裡跳了出來,故作坦然:“前輩找他有事兒?”
雪裡鴻隻能道:“我找你也有事兒,我要回族裡去,請你幫個忙,將我送出魔種。”
她已經造了一個可以割裂魔種、跳出魔種的工具,但魔種此時在葉承錫手裡看管著,她不太想瞧見他。
曲悅朝隔壁院子看一眼:“宗權前輩沾染了魔氣,不是要祛除乾淨之後才回去麼?”
“他留下,我走。”
開辟空間的書冊,雪裡鴻手裡隻有上冊,中冊和下冊都在族長手裡,還要查閱一些典籍,她必須回族裡去。
她雖是有罪之身,現在卻算是在戴罪立功,大祭司不會為難她。
九荒隔了一會兒才坐起來,腦袋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哦,師父您好走。”
“你和我一起去。”雪裡鴻見他魂不守舍,揪著他的衣領晃了晃。
九荒被她給晃清醒了,偷看一眼曲悅。
曲悅不知道雪裡鴻要帶著九荒乾什麼去,而雪裡鴻這個人有時候也不是很靠譜,隻比宗權稍微強了那麼一點點罷了:“前輩,不是隻有合道期和純血天人才能進入天人境?”
雪裡鴻擺擺手:“那是沒有門路,有我帶著,哪裡去不得。”
九荒道:“六娘,我師父正在嘗試開辟新空間的辦法。”
他是不想離開曲悅的,但他知道這事兒的重要性。
若他真可以幫著天工族開辟一個新空間,將魔種世界轉移出來,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蓋世英雄了。
這理由擺出來,曲悅哪裡還有阻攔的道理,忙道:“晚輩這就送您出去。”
一起進入她的房間裡,她要先將九荒收回天羅塔牢籠裡去。
一連念了好幾遍咒才成功,曲悅先前召喚他時,便發現不似從前順利。
這是好事兒,那顆金係內丹壓製住了他的毒,十八層的神魂烙印正在慢慢消失。
隨後將雪裡鴻帶出魔種,等待九荒從十八層上來的時間裡,雪裡鴻又囑咐道:“哦對了,你多多注意些宗權,小心他被魔氣反噬。”
“好的。”曲悅應下來,又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雪裡鴻覺得她這個笑彆有深意。
曲悅微微眯眼,清清嗓子道:“晚輩隻是想起來,不久之前,您還整天詛咒宗前輩呢。”
雪裡鴻挑眉:“那時候他天天想抓我,我詛咒他豈不正常。我對宗權這種迂腐腦袋,一貫是反感的很,隻不過現在發現,宗家的男人在大事上,是真不含糊。”
曲悅認同著點頭,宗家的男人她如今隻知宗沉與宗權,品格無可挑剔。
雪裡鴻攏著手,眉眼間帶著一些疑惑:“宗家是天武族裡最強的一脈,為人詬病的就是他們的頭腦。但神造天武,定位便是‘武器’,擁有太多心眼的武器,那還是武器嗎?”
除了宗家,天武人的確越來越聰明,所以他們開始不服管教,試圖挑戰神殿權威。
尤其是族長刑攸,一直想當天人四族的“皇帝”,統率整個天人境。
雪裡鴻不管這些,她隻是想到他們天工族之所以一代不如一代,漫漫長河之中,失去的究竟是神賜予的靈氣,還是原本最質樸的工匠精神呢?
至於九荒,並不是天賦過人,而是他足夠專注?
*
雪裡鴻回到天人境,還帶回個半血邪修,頓時在天人境引起了軒然大波。
前腳落地,立馬便被值守的天武人“請”去神殿。
進入神殿之後,雪裡鴻說明情況,大祭司打量九荒幾眼之後,傳音問道:“他是你在人間生的孩子?”
關於雪裡家族的秘密,大祭司是知道的。
雪裡鴻連忙搖頭:“他隻是卑下撿來的一個天武後裔,我與他有緣而已。”
大祭司沒說信不信:“行,我準你戴罪立功,若百年內造不出空間,你仍要受罰,我會親手留書給下一任祭司。”
“多謝祭司大人。”雪裡鴻帶著九荒退出神殿,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大祭司的咳嗽聲。
原本就已進入天人五衰,先前意識下界,操控韋三絕的沉墨劍,更是虛耗的厲害,大祭司是真命不久矣了。
走出神殿門,雪裡鴻聽見一聲傳音:“小鴻,你回來了。”
“寒露姑姑。”雪裡鴻至今不知她與曲家人的關係,恭恭敬敬的請安。
“你身邊這位,是你的徒弟,九荒?”
“消息傳的可真快。”雪裡鴻納悶來著,她沒提過徒弟的名字。
雪山之巔上,寒露與雪裡鴻說著話,神識凝在九荒身上反複打量。
九荒感覺到了,這股神識力帶著一股迫人的壓力,他下意識便要反擊回去。
聽雪裡鴻傳音嗬斥:“那位是尊貴的天女守護,不準冒犯!”
九荒怕什麼天女守護,然而可能是曲悅的母親,他旋即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