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六十七章(2 / 2)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聲音變得沙啞,大掌在她的後背輕輕撫著:“仙仙不必因他煩心,夜已經深了,快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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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旭日東升,風和日麗,半點沒了昨夜下過雨的痕跡。

趙仙仙揉了揉迷朦不清的睡眼,瞧見掀起帷帳的隻有清雲一人,便有些不解地問:“怎的不見流雲那丫頭了?”

清雲臉上雖掛著笑容,卻帶著了一絲苦澀,綁好帷帳後,才支支吾吾地說:“回娘娘的話,流雲一大早去慎刑司領了十板子,現下還歇在耳房裡呢......”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領什麼罰?”趙仙仙先是震驚,秀眉微微一蹙,又坐起身來下了床。

清雲一邊服侍著她更衣,一邊耐心解釋道:“奴婢聽說是昨夜在西偏殿時,陛下喚人卻沒人應,所以門外候著的幾人都被罰了。”

趙仙仙波光瀲灩的眸子眨了幾下,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默了須臾才低聲道:“她怎麼也不同本宮說一聲,自己就跑去慎刑司了,若說了本宮還能讓她過去挨打不成?”

清雲半蹲著整理她身上已經係好的織金百褶馬麵裙,輕歎道:“娘娘也知道,流雲這丫頭向來是個心實的,自然不願這些事煩您的心。”

“也罷,那你讓個小宮女去照顧照顧她,也讓人去太醫院取些傷藥回來給她用。”

“是,奴婢替流雲謝過娘娘了!”清雲連忙應下,隨後又若有所思地問:“對了娘娘,既然流雲不在,要不要把沉雲姐姐調回來寢殿伺候?”

趙仙仙一愣,突然想起了自己剛進宮時的情景。

她那時初初見到露華宮殿前的金光閃閃的牌匾,便想起了太白詩中的那句“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於是給四個大宮女起名時,也不願多費心思,就借了詩句開頭的“雲”字,給四人分彆取名為清雲、彩雲、秀雲、沉雲。

後來趙仙仙有了身孕,陳嫃又添了個懂醫術的流雲過來,所以總共有五個雲。

彩雲自不必多說,在流雲過來前她就早早地“出宮嫁人”了。

秀雲因為年紀小,又精通賬目之事,所以雖有大宮女之名,卻鮮少出現在趙仙仙跟前,一直都在露華宮的庫房裡打點著。

沉雲就比較特殊了,她是因為太講究規矩了,被打發到前頭的正殿去當差了。

昔時沉雲近身伺候時,不論趙仙仙做些什麼不合規矩的,她都要語重心長地提點一番。

例如,趙仙仙平日裡總喜歡睡到日曬三竿,若是沉雲在的話,定是看不過眼的,非要念叨上一天一夜才罷休。

當時趙仙仙作為貴妃,吃穿用度遠遠超過了當時皇後的規格,她心裡覺得不妥,四次三番地勸趙仙仙不該這般奢華鋪張。

其實她的本意是好的,為人也老實忠誠,隻是趙仙仙自小就在鄉野長大,無拘無束慣了,聽不得彆人一直在自己耳邊左一句規矩、右一句規矩的。

不過到底也沒將沉雲趕走,還給了她體麵,讓她在前頭正殿裡,繼續領著貼身大宮女的名頭與分例當差,隻是不讓她近身伺候。

“那就讓沉雲回來罷,不然換個不熟的過來本宮也不自在。”趙仙仙緩緩開口道,又拿起一顆螺黛自己試著對鏡描眉。

心裡暗暗想著:如今自己也是皇後了,她總不該再會像以前那樣日日念叨吧?

清雲不知她怎麼就心血來潮要自己畫眉了,但見她這般糟蹋自己的容貌,將原本的柳葉蛾眉生生畫成關公眉,心裡一陣惋惜,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望她。

雖她忍著不出聲,但趙仙仙是對著西洋鏡畫的,自然也知道自己畫得滑稽,立馬就放下了螺黛,喚人端熱水過來洗乾淨。

這時候的上書房裡,講座上的太傅正專心致誌的講著《孟子》,而下首的小公主、孫蘭還有小皇子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看看最前麵那個空著的座位。

終於等到太傅去飲茶休息了,小公主和孫蘭對視一眼後,就默契地配合起來,一左一右地夾著小皇子,質問他:“皇兄今日怎麼沒來上書房念書?”

小皇子挑了挑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早上起來時方福貴便告訴他彆等大皇子了,隻讓他先自己過來上書房。

雖說兄弟兩人都住著西偏殿,可一個睡在偏殿北邊兒的廂房,一個睡在南邊兒的廂房,兩間屋還隔了十來步的腳程呢,他也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

小公主知道自己這個同胞弟弟像個悶葫蘆一樣,也逼問不出什麼來,很快就悻悻地拉著孫蘭離開,去隔壁的茶房吃點心了。

一直到午膳時分,她們三人都回去露華宮與趙仙仙一起用膳。

最近天漸漸熱了,小公主今日穿著一身水紅色齊腰紗裙,兩條銀白色的絲絛從腰間垂下,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著,頗為飄逸靈動。

她一如既往般衝上前去,抱住自己母後的胳膊,歪著腦袋撒嬌:“母後,皇兄今日怎麼沒去上書房?”

“你皇兄身子不太舒服。”趙仙仙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頓了頓又道:“正養著呢,你們幾個小煩人精最近不許過去吵他,母後會讓人盯著你們。”

一起來到飯廳圍坐在膳桌前,小公主的小嘴高高撅著,都能掛油壺了:“母後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就算去看皇兄,也絕對不會吵著他的呀......”

趙仙仙被她的小模樣都笑,忍不住親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又故意岔開了話題,笑盈盈道:“玖兒你不是頓頓都要吃魚的?今日做的是清蒸鱸魚,膠東那邊最近新鮮送來的,快吃罷!”然後親自把魚肚最嫩的肉夾到她碗裡。

然後分彆給孫蘭和小皇子夾了她們喜歡的菜,笑著跟孫蘭說:“蘭丫頭,你這兩日回慈安宮時,幫本宮瞧瞧那邊的冰盆夠不夠用,若是不夠,儘管過來告訴本宮就是。”

孫蘭也是一笑,亮晶晶的雙眸都彎成了月牙似的:“謝娘娘關心,蘭兒曉得的。”

而在一旁立著的沉雲,嘴動了好幾下,卻都欲言又止,本想說趙仙仙這般太不合規矩了,一國之母本就該讓宮女布菜才是。

不讓自己布菜也就算了,居然還親自給幾個小的夾菜。

還有慈安宮裡的那位,鬨出這樣的事不賜死也罷了,竟還好吃好用地供養著......

可她又想起自己從前就是話太多才被打發出去的,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可不能再被趕走,也就捏拳忍了下來。

用過午膳後,幾個孩子本該回各自的寢房裡午睡一個時辰,然後再回上書房。

但小公主和孫蘭放心不下大皇子,而且也好奇為什麼一個個都閉口不提他的病症,於是偷偷摸摸地跑到西偏殿來了。

進到大皇子的南廂房時,兩人的繡花鞋上都沾了些泥,可見她們方才瞞著底下人過來,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

其實她們方才走到門前,就被正好路過的方福貴發現了,他本還想勸一勸,但稍一思索,就權當沒看見,往北廂房去了。

“皇兄這是怎麼了!”小公主見著他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心裡也是一驚。

雖說最近幾日大皇子與她們幾人都生分了不少,但到底是嫡親的哥哥,而且從前又是極寵愛自己的,如今見著他這副淒慘的模樣,怎麼可能不難受。

她和孫蘭都以為他隻是染了風寒或是起熱之類的,沒想到會見到他癱在床上一副氣若遊絲的模樣。

李陸努力扯了扯嘴角,卻沒說什麼,他沒有過兄弟姊妹,前幾天是見著她們就來氣,故意不與她們交流的。

這時候同樣也是不開口,但想法卻不太一樣了,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會暴露了。

隻是他悄悄望向孫蘭的眼神多了一絲隱秘而複雜的意味。

昨夜母妃隻說了沈嵐毒害自己,而且奪位登基了,卻沒說為什麼今生會把她養在宮裡......

“難怪母後不許咱們過來了,原來皇兄居然病成這樣的......”小公主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

孫蘭瞧著他這樣心裡也是難受,自有記憶起她就是天天與大皇子一塊玩的,但她忍著沒哭出來,還柔聲勸道:“玖兒彆哭,娘娘讓咱們彆吵著大皇子養病,你一哭不就吵著他了嘛。”

小公主急忙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睛,頗為不好意思地笑道:“蘭姐姐說的對,是不該哭的。”

“陸弟弟好好養病,快些康複才是,不然耽誤了學業就不好了。”孫蘭輕歎了一聲。

大皇子的功課不僅不如小皇子,甚至連貪玩的小公主都比不上,是他們四個孩子裡最差的。

說是最差,實際上也不是真的到了愚不可及的地步,與其他同齡的官宦子弟對比起來甚至還算頂尖的。隻是他這三個小同窗都是極其聰慧,且一點就通的,比較下來他就顯得不太出彩了。

孫蘭的一句“陸弟弟”像爆竹在李陸耳邊炸開了一樣,劈裡啪啦,震耳欲聾,目瞪口呆,怎麼都回不過神來。

兩個小丫頭見他愣愣的,以為他身子不舒服,也不敢多留了。

又東躲西藏地回到東偏殿,在小公主的寢房裡更衣,換下方才弄臟弄皺了的衣裙。

原本她們倆與兩位皇子一樣,都是一人一間屋的,隻是她們關係跟親姐妹也差不離多少,又喜歡一起睡,所以直接就同住在小公主屋裡了。

“蘭姐姐,你怎麼了?”小公主見她不停地在換下的衣裙裡翻來翻去,有些不解。

孫蘭又拿起衣裙,使勁兒甩了幾下,眼眶頓時變得紅紅的,懨懨地說:“玖兒,我的玉佩找不到了......”

那是皇後娘娘親自帶自己去清涼寺求來的,她還叮囑了許多遍,讓自己一定要時刻戴著,便是沐浴或是睡覺時,也要放在身邊隨手可拿的位置才行。

小公主自然也知道那玉佩對她有多重要,撓撓頭,試探著說:“興許是咱們方才偷偷摸摸過去皇兄那邊時,不小心丟在什麼地方了,咱們現在沿路走過去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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