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1 / 2)

司記司上下都井然有序地各儘其職, 就連新分配來的幾位女史也已經換好官服, 開始翻查簿書了。

而剛走近大門的汪妍雯卻被攔了下來,麵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

她又略顯窘迫地訕笑了兩聲, 恭敬詢問道:“溫大人恕罪, 微臣方才有事耽誤所以來遲了。微臣在終試取得一甲第二等,被分配來司記司任正九品女史, 怎的大人還讓微臣收拾東西呢?”

溫掌記向來以鐵麵無私著稱, 也不管她是哪家的千金, 正色直言道:“方才皇後娘娘命人傳了話過來, 汪小姐的終試名次取消,即日隨同落選之人一起出宮。”

這話一出, 原本正在忙碌手頭上事務的女官們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

誰不知道皇後娘娘是個萬事不理的, 如今卻親自取消了這位汪家小姐的名次, 還勒令其當日離宮, 大家都開始納悶她究竟是犯了什麼事了。

雖說早先私下裡還有消息傳過,說眼前這位是皇後娘娘屬意的準太子妃,可賜婚聖旨剛一下, 大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太子妃是沈家的千金了。

汪妍雯聞言心猛地往下沉,小嘴微張,瞪大了眼,就這麼呆愣住了。

方才得知太子妃人選定下後, 她還設想著要在司記司內與安平郡君打好交道,看看能不能借此結識永嘉公主,甚至博得皇後娘娘的青睞。

若是能讓她進東宮, 謀得太子側妃一位,對付那個不見經傳的沈家二小姐,不過易如反掌。

偏偏如今卻連留在宮裡都不能了,她的目光中微不可見地閃過了一絲陰戾。

須臾後,她眉頭微蹙,眸中噙著淚花,溫婉柔聲詢問道:“小女子鬥膽,敢問溫大人,皇後娘娘派來的人可有說什麼旁的?小女子自問並無任何不妥之處,不知.....“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掌記冷冷地打斷了:“皇後娘娘親自下令,哪裡容你在這兒質疑?快回去收拾物什罷,司記司裡頭已經沒有汪小姐的位置了。”

聽了這話,汪妍雯如鯁在喉,餘光瞥見有幾個名次不如她的女史在掩唇偷笑,心裡頭愈發憤恨了。

但她掩飾得極好,麵上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咬了咬下唇,低聲懇求道:“溫大人恕罪,是小女子的不是。既如此,能不能讓小女子與孫女史單獨聊一聊?小女子與孫女史之間可能有些誤會,希望能解釋清楚才好。”

她如今已經懷疑是孫蘭在其中作梗了,畢竟她們家串通東宮總管方福貴做的,不過就是在宮廷內外放出幾個似是而非的消息,根本不值得皇後娘娘這般上心。

定是孫蘭在皇後麵前挑唆,才會這般莫名其妙地取消了她的名次。

涉及到那位備受寵愛的安平郡君,溫掌記這回就沒有像方才那般決斷了,而是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正在翻閱簿書的孫蘭身上。

孫蘭聽她提及自己便悠悠抬起頭,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打量。

沉吟片刻後,她才點了點頭,心裡也忍不住好奇汪妍雯想同她說什麼了。

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地緩步走到外頭的長廊上。

汪妍雯見她淡然自若,有些揣摩不定她的心思,便遲疑地說道:“安平郡君,先前王姐姐和崔姐姐等人對您出言不遜,臣女還曾相助過,郡君都忘了不成?”

孫蘭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什麼王小姐崔小姐,本郡君原也沒有放在心上,不知汪小姐提起來做什麼?”

汪妍雯雙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眸微凝,囁嚅道:“若是郡君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為何皇後娘娘會臨時下令取消臣女的名次?若是臣女無意間冒犯過郡君,還請郡君恕罪,讓臣女繼續留在宮裡罷。“

孫蘭聽了她這話,先是麵露詫色,隨後直接就掩唇笑出來了,張了張嘴要回話,但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若不是小公主現下不在宮裡頭,她都想當作一樁笑話來同她說了。

見她笑得莫名,汪妍雯心下更是肯定她是被自己說中了,她的臉上霎時間布滿陰霾,一陣青一陣紅的。

良久後,孫蘭才抿了抿唇,收斂起笑意,整理了幾下身上的官服,故作輕鬆道:“汪小姐把本郡君叫出來,就是為了這事?本郡君自初試起便一直留在尚宮局內沒有離開過,更沒有遞過話到皇後娘娘麵前,汪小姐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曾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罷。”

“若是汪小姐再沒旁的事,本郡君就先走一步了。”說完,孫蘭就不緊不慢地走回了司記司裡,不打算再繼續陪她繼續玩兒了。

汪妍雯滿臉錯愕的呆站了許久,知道自己實在留不下來了,才磨磨蹭蹭地回去收拾行裝。

就在這時,東宮總管方福貴擅自傳謠被貶出東宮的消息,不脛而走,飛速在宮廷內外流傳開來。

與汪妍雯住在同一個屋的落選女史也開始說起這話題來了。

聽清楚她們的話後,汪妍雯這才反應過來,自家買通方福貴的事,恐怕已經被太子與皇後娘娘知道了,她的名次被取消,恐怕真的與那安平郡君無關......

隻是她絞儘腦汁,怎麼都想不明白,不過是散布了個假消息罷了,哪裡就至於到這般地步了?

。。

馮家宅子,西邊兒的庭院的石桌上。

小公主水靈靈的杏眸好似含了星子一般,望著站在對麵的青年:“小舅舅,你給我講講沙州佛窟罷,是不是跟書上說的一樣,有幾百個洞窟?每一個洞窟裡頭都畫著各種精美絕倫的壁畫?對了,是不是還有一尊九層樓高的大佛?”

某一回她跟著自己母後到清涼寺時,明達法師曾贈送過一本沙州遊記給她,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心裡念念不忘,書中描述的佛窟。

趙擎聽這個隻比他小幾歲的永嘉公主喚舅舅,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一直都聽父親說過他們還有個皇後姐姐,隻是從來沒見過,也一直沒有什麼實感。

方才他在庭院裡練功,如今身上隻穿了一身短打服,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後,他才恭敬回道:“回公主的話,確實是有幾百個洞窟,也畫了壁畫,隻是如今被積沙掩埋了許多,那佛像也隻露出半個頭來了。”

小公主秀眉微蹙,追問道:“積沙?當地的衙府也沒讓人去清理清理?”

趙擎垂下眼眸,溫聲道:“沙州雖收複十數年,但仍然是靠著朝廷每年的撥款才能維持度日,並沒有餘銀放在這上頭,且這些積沙長年累月,清理起來並不容易。”

小公主聞言心裡一陣惋惜,可她私庫裡的銀錢都拿去辦女學了,隻能暗自琢磨著怎麼遊說自己母後,再讓母後哄父皇派人去清理積沙,讓裡頭的壁畫重現在世人眼前才好。

昨日在凝翠閣前,小公主遇到了的一老一少,竟是自己母後的養父趙父,以及趙父在沙州收養的幾個孩子中最年長的趙擎。

沙州是被黃沙環繞的一個小城鎮,自古就是與西域通商往來的必經之地,繁榮一時。

隻是在前朝大齊時,沙州與周邊的瓜州一帶,反反複複被戎羌侵襲,尤其是齊軍被迫退守嘉峪關後,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一直到改朝換代的初期,趙深帶著幾支精兵小隊突襲西羌,才成功收複了戰略要地瓜、沙二州。

遠在前線的趙深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願娶親成家,趙父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了,無奈之下,隻好自己撿了幾個因戰亂而失恃失怙的孤兒來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