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彆人,麵對近在咫尺的白森森的狼牙,隻會趕緊把手抽走,而不是握住狼爪摸個不停。
路白靜氣凝神,沒有直視狼的眼睛,直視狼眸是挑釁的意思,他用餘光觀察這頭雪狼的外表——典型的大狼頭,修長身體,蓬鬆尾巴,毛發看起來比普通雪狼長些許,倒是意外地乾淨。
之前沒有靠近看不清楚,靠近之後,路白發現這頭雪狼麵貌意外地英俊,很難想象他是一頭殘疾的狼,路白肯定,對方沒有殘疾之前肯定是頭狼般的存在。
“我沒有惡意,相信我,我隻是想幫助你。”路白聲音非常溫和平靜,沒有過多的情緒,撫摸著狼爪的手指,慢慢沿著手臂來到身側,這個位置相對來說不是致命位置。
“嗚嗚——”雪狼還在低喝,但是隨著路白的手指尖給他撓癢癢,他的表情逐漸變得茫然。
身為野外的雪狼,他們隻能用腳撓到自己身上的局部位置,其他部位是享受不到撓癢癢的……
雖然沒有當過狗子,不知道狗子被撓下巴舒服不?但路白看過被撓下巴的狗子,足以從他們的反應判斷出舒不舒服。
地球人細白的手指膽大包天地伸到雪狼下巴處,抓了一把豐厚的毛——雪狼的毛發秋天時開始褪去硬的一部分,長出保暖性非常強的絨毛過冬,特彆是脖子等要害部位,絨毛又厚又軟,背上則硬一些,而且通身防水,能夠在雪地裡自由穿行還不受凍傷。
雪狼不是一般家狗,但和狗一樣同屬犬科,正所謂狼狗狼狗,說明他們和狗的基因非常相近。
雪狼被觸碰致命位置,眼神有些凶狠,他回過神來,立刻色厲內茬地低嗚了兩聲,佯裝要去咬路白的手……
路白趁機撓了撓他的下巴,脖子,內心慌得一批,卻假裝淡定地施展擼狗十八式。
不成功則手沒了。
尖牙碰到人類皮膚那一刻,力量停了下來……
這是好事。
“乖。”路白內心鬆了一口氣,其實他知道,雪狼在觀察他的反應,是驚慌失措還是反擊。
通過測試,現在應該已經相信他是無害的了。
心裡有了底氣的救助員不再忐忑,放開手擼。
“……”冷冰冰的灰藍色狼眸,注視了路白良久,就在路白以為對方要翻臉的時候,就看到大白狼慢慢眯起眼睛,側頭把下巴抬起來,方便他操作,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還象征性地嗚了兩聲,但聲音小得毫無威懾力。
路白抿唇,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專心致誌擼狼。
也許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樣溫柔地撫摸過他的身體,帶給他毫無惡意的安慰。
路白沒有想太多,他神情專注,用自己的手法,呼吸,以及身上的氣息,無聲和對方進行交流。
他相信雪狼能夠感受到他的善意。
果然,幾分鐘後雪狼降低了身上的戒備,凶悍的氣息和冷眼也收了起來,甚至會蹭他的手指……
事實證明,再凶悍的猛獸也有溫情的一麵。
“我叫路白,很高興認識你,大白?”路白喜歡這身純白色的毛發,他無差彆地立刻給雪狼安排上順口又恰當的名字。
接下來,路白耐心撫摸了這隻雪狼良久,用他嫻熟的技巧,溫柔地從脖子到耳朵,從頭部到身軀,除了尾巴和那條受傷的腿沒有刻意去觸碰。
感覺雪狼對自己的接受程度,達到了一定的數值之後,路白才拿出隨身帶的水壺,把水倒在蓋子上。
雪狼昨天渴了一天,兔子的血液並不能解渴,所以他現在仍然急需攝入水分。
犬科和貓科喝水都一樣,伸出舌頭卷著水喝,攝入速度快的時候會發出喳喳喳的聲音。
路白覺得這種聲音無比動聽。
看來他真的渴了,竟然一次性喝了大半壺,才滿足地抬起頭,伸出舌頭舔舐嘴部周圍的水跡。
剛才雪狼吃了三隻肥兔子,估計目前是飽腹的狀態,不必再額外喂食。
“麥克斯,我現在和狼在一起,已經初步獲得了他的信任,不過要檢查他腿上的傷,估計還要一陣子。”路白先彙報一下。
那邊聽到回複,重重鬆了一口氣,雖然看到紅點和綠點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猜到路白成功了,但聽到路白的親口彙報,無疑更令人放心。
路白撫摸雪狼的時候,小秋褲在一旁看著,小眼神跟著路白的手指,移來移去!
平時話嘮的他,這段時間安靜如雞。
而路白全副心思都在雪狼身上,並沒有精力管小秋褲。
直到小秋褲啄他的耳朵,帶給他一絲絲痛感。
“嘶……”路白才想起,貓頭鷹已經很久沒叫了,吃醋的他,把自己脹得像個氣球,越發渾圓。
“小秋褲,不要鬨。”用臉頰蹭了蹭貓頭鷹的身體,路白認真說:“大白哥哥受傷了,現在很難受,你要乖乖地配合一下,可以嗎?”
“啾~”小秋褲撲了撲翅膀。
也不知道他聽懂沒,總之路白繼續擼雪狼,原本就疲憊的雪狼,在他的溫柔撫摸下,強撐著保持清醒才沒有睡著。
“沒事,睡吧,我不會傷害你的。”路白輕聲細語地保證。
等雪狼沉沉睡去,呼吸變得綿長均勻,路白就悄悄站起來,打算回車上拿急救箱,然而他一起,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就看著他。
明年已經困得快開張不開了,這樣子誰還敢離開呢?
“沒事,快睡。”路白苦笑,又坐了下來,好吧,一切等對方睡飽再說。
好在這裡樹蔭重重,比較涼爽,哪怕是中午最熱的時候,也就脫掉外套的事。
路白身上有背包,裡麵有乾糧等等,他餓了就吃東西,其餘時間用文字向麥克斯了解這一片的情況。
小秋褲一頭砸進森林裡,已不見了蹤影。
麥克斯不無好奇地問道:“路白,怎麼突然打字跟我交流?”
路白回複:“因為大白正在我身邊睡覺,我怕吵到他。”
大白?
那邊茫然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奧利弗軍長的獸態名字。
很不錯!
雖然很簡單,但是比黑蛋栓子好聽多了,麥克斯替奧利弗軍長感到慶幸,這一個正常的名字。
這麼快就能夠在救助員身邊睡著?
麥克斯服了,看來自己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他立刻把這個消息彙報給領導。
讓提心吊膽的大家安心。
同時路白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拍攝了雪狼的照片和視頻,發給兩位領導。
“如果我跟他混熟之後,能夠取得他的信任,救助站打算如何處置他的傷勢?”會管嗎?
“全力治療。”塞繆爾和迪夫幾乎同一時間回答。
再仔細回去看那張照片,身形龐大的雪狼趴在草叢裡休息,外貌看起來英俊威風,不站起來的時候,沒人看得出來他有腿傷。
“好的。”有了上司的準話,路白就放心了。
身邊的白色毛茸茸,一覺睡到太陽下山,可見他有多麼疲憊。
看見雪狼睜開眼睛,路白摸摸它的頭,那雙三角形的耳朵,立刻往後一壓,眼神露出些許緊張,當看清楚是路白之後,耳朵才回到原位,眯著眼睛享受撫摸。
路白說道:“我去拿藥箱過來幫你處理傷口,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大白?”
剛睡醒的雪狼看著他……
因為彼此已經有點熟悉,路白不再懼怕和雪狼對視,他回以微笑:“給你一點時間處理自己的問題,我很快就回來。”
他說著,起身背著背包回三輪車那邊。
看見路白走了,雪狼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發,然後定定地望著路北的背影。
忽然從天而降的……他要走了嗎?
在雪狼的心目中,也許不知如何定位路白,他應該知道路白不是同類,但也不是令他抗拒的人類,他從眼神裡透著茫然的。
路白爬上小山坡,按照來時的路線,一腳深一腳淺地趕回去,因為他怕走得太久,雪狼會離開原地。
這期間還因為過於擔心,抽空聯係了麥克斯,讓他幫忙看著雪狼的坐標。
“他還在原地嗎?”
“額……”麥克斯看著尾隨小綠點而去的小紅點,咽了咽口水:“路白,他不在原地……”
“不是吧?敢情我白擼了他一天?”路白聞言,立刻就急了,趕緊拿上急救箱掉頭就走:“給我位置,我現在去找他。”
“倒也不必,你你你……在原地等他就行!”麥克斯說話大喘氣。
“???”路白抬起頭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見遠處的小山坡上,好像有一顆狼頭冒出來!
不過很快又不見了。
“他來找我了?”他向麥克斯確認。
“嗯!”麥克斯斬釘截鐵。
路白愣了愣,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漲漲的,同時為自己剛才的惡意揣測感到抱歉,因為一天沒白擼,雪狼記得他的好呢。
“大白。”救助員微笑,朝著那處小山坡喊:“過來吧!大白!”
躲在有山坡背後的雪狼,微微喘著氣,因為爬山對他來說依舊是一種挑戰,更何況一口氣走了兩公裡。
仍未完全恢複的體能,令他感到吃力。
“大白!”
那道聲音一直在呼喚他,喜悅善意的聲音,他想過去。
兩隻白白的耳朵,悄悄冒出來,經過一番掙紮,露出了小半個頭,發現路白看著自己,又露出了嘴巴脖子。
漸漸地,他還是爬上山頂,露出整個身體,包括那條垂在身後的殘疾後腿。
“來。”路白有耐心地等待,揮舞雙手。
雪狼臉上依舊是毫無波瀾,冷豔高貴,不過身後輕輕擺動的尾巴,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來呀!”路白第N次呼喚道。
終於,雪狼輕輕嗚了一聲,踏出了第一步……
“慢一點!”路白無比擔心他。
如果是一頭四肢健康的狼,這樣的山坡對他來說小事一樁,而眼前這頭雪狼,就隻能用難看的姿勢,小心翼翼地下來。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路白的時候,頭顱微微低垂著,完全不像之前那麼神氣,因為他已經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無遺,他醜陋又弱小……
這是路白第一次看到,隻有三條腿能著力的雪狼,是怎麼樣走路的。
走得一點都不快,難以想象他昨天這樣走了一天。
路白半跪在地上,迎接對方的到來,他張開手抱了抱來到麵前的雪狼:“謝謝你來找我,你很勇敢。”
被擁抱的雪狼,獸瞳擴張,他合上微微喘氣的嘴巴,舔了舔有點發乾的鼻子。
接著路白拿出水和鮮肉,讓他先吃一點。
雪狼嗅了嗅這些食物,看了路白一眼,得到路白鼓勵的眼神,終於開始進食。
等他吃飽喝足,天色也差不多要黑了。
路白趕時間,顧不上再培養感情,因為一會兒天黑了可不好處理傷口。
“大白,躺下好嗎?讓我看看你的腿。”他試探地讓雪狼躺下,經過他的一番請求,雪狼可算躺了下來。
路白碰他後腿的時候,有點害怕他反應過激,於是一直注意,卻發現對方隻是看著自己,偶爾舔一下嘴巴。
“那我開始了,疼你就叫一下。”路白這麼說道,但他並沒有指望對方給自己反饋。
然而用消毒液清洗雪狼腳爪上磨損的傷口時,對方低低嗚叫了一聲,很小聲,但路白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