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隊長,這就是你推薦的小夥子?”汪軍指著大放厥詞的人說道。
張隊長把廖安西誇到天上,還以為找到一個好苗子,哪成想是一個光會說大話的小子。
鄭前進倒是對小子感興趣,偏遠的村旮旯很難見到小汽車,村裡老少驚怪的圍繞著小汽車打轉,和小子的表現截然相反,有意思。
“是。”趙隊長憋了半天說出一個字。
村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一個工農大學生,廖安西踏實、心好、有力氣,在村子裡碌碌無為有些可惜了,倒不如去部隊搏一個前程,誰曾想不湊巧看到廖安西說大話。
大家都用一言難儘的眼神看著自己,廖安西剛探出去的觸角又小心縮回體內。
本來家人讓他到國防部工作,自己偷偷改了誌願,當了曆史係的學生,一路上考研考博、博士後,成了大學教授。
未來對他來說太虛無縹緲,從小討厭創造未知的東西,不喜歡做不知道結果的事。喜歡和已經發生的事打交道,比如和曆史人物和物件為伴,以結果反推和細微線索還原一段曆史,這是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家裡的男人狂愛收集汽車,數老爺子最瘋狂。從民國到當代的小汽車一一被老爺子鎖在寶庫裡,他年少時愛拆老牌汽車,還原汽車製造圖,查閱好多資料了解小汽車運行原理。腦子裡有好多設計圖,全是前人的研究成果,他從未去改進。
他就是如此懶,隻會沿著曆史的長河往回走,被曆史界泰鬥稱為青年才俊,其實他骨子裡流淌著‘慫’。
廖安西剛抬腳抹地上的車圖,耳朵傳來痛徹心扉的疼意,讓他差點摔倒,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敢這樣對他。“媽···”
“廖安西,混賬玩意。你以前借糧食老娘可以幫你還上,你要去借小汽車,還把它給拆了,賣了你都還不上,你長點心吧,又老又醜還不值錢,作啥妖。”林鳳上下其手扯著兒子的兩隻耳朵,摸了一把小汽車,心裡美滋滋回家,正好聽見兒子要借小汽車玩耍,氣的她差點剁了兒子四肢。
“媽,感慨一下,沒真的去拆。”廖安西求饒道。
“安西,咱能晚上不出去鬨了,抱著媳婦睡覺給媽生孫子玩行嗎?”林鳳邊哭邊捶打兒子的胸口窩。
害怕兒子重操舊業,拿著小鐵皮到人家借糧食烤著吃。兒子學好後,她把兒子的小鐵皮埋在丈夫墳邊,混賬不會找不到小鐵皮打大鐵皮的主意吧。
想到這裡,林鳳悲從中來,兒子又變成混混了,日子該咋過呦。
廖安西顧不得揉兒子,扶著母親不停地解釋,他說的口乾舌燥,母親淋漓儘致發揮我不聽我不聽···掄著大拳頭砸著他的胸口。
“媽,兩床喜被,我和小凡一人一床?做一米八寬的床是這個用意!”廖安西若有所思盯著竹竿上掛著的紅豔豔的喜被。
林鳳手停在半空中,顧不上哭,凶惡地戳著兒子的胸口,“你和你媳婦睡一個被筒子,還有一床被是媽和巧芳的。”
“哦~”
林鳳在兒子不相信的目光下跑過去抱著一床喜被跑回自己的房間,兒子和小凡不睡一個被筒子怎麼生娃娃,這床喜被留給她和巧芳蓋。
廖安西哈了一口氣,有一個愛腦補的母親,日子過的真刺激。
“哥。”張小凡眼中熠熠生輝,羞怯中帶著期待。
一隻大手蓋住小丫頭的整張小臉,小丫頭變了,被母親帶壞了。
“大隊長,這是?”廖安西表麵上維持平靜,內心分外狂躁,瞥了一眼井口,想跳下去洗洗澡。
這小子也不傻,兩句話就抓住林鳳的軟肋。趙隊長似乎悟到一些竅門,該這樣對付耍賴撒潑的母親。
“大隊長?”
廖安西又叫了一遍,趙隊長才回神,正色道,“這兩位是部隊裡的,來我們村招兵,我推薦你去當兵。”
誰沒有年輕過,年輕小夥子在喜歡的姑娘麵前說大話很正常。有些可惜了,偏生被軍官聽到他說大話。
張小凡心一緊,臉上的血色下去變的蒼白,垂眸掩去慌張,小手勾起大手。
廖安西攥緊小手,“張小凡是臭老九,政治上有問題,過兩天我們去領結婚證,政審過不去沒有辦法進部隊。”
趙隊長一愣,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張小凡當成村子裡的人,忘了她是勞改知青。
他心情有些複雜,廖安西知道和張小凡在一起意味著什麼,即使他多麼優秀,有好的機遇也永遠落不到他頭上。
他沒有騙她。
可部隊待遇好,乾出成績專業之後還給安排工作,村子裡同齡人出去後過的比他好,他會不會後悔娶她。
張小凡心情很亂,不敢直視他。
在林鳳和廖安西吵架時,兩名軍官無心聽吵鬨,走到黑乎乎的地麵前,看到地麵上畫的圖案,兩人皆驚。
鄭前進看過一次汽車分解圖,這次更加震驚。在土疙瘩地上看的不是很清楚,在平坦的的麵,用黑棍灰描繪出來的汽車分解圖更加立體和清晰。
或許小夥子沒有說大話,可惜了,娶了個臭老九。
廖安西在軍官惋惜的目光下把他們送出院子,回身見小丫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站著。
假若他小丫頭不在他身邊,都不知道自己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麼,意義何在。廖安西眯著眼睛,遮擋深邃的目光,“張小凡,會縫衣服嗎?”
“嗯。”張小凡低聲應道,還會刺繡呢!
露著腳踝的大長腿湊到她眼前,頭頂上傳了一道聲音。
“幫我縫褲腿子?”
張小凡咻的一下抬頭,彎著眼睛看他,過去好長時間了,他還記得縫褲腿子的事,幼稚爭寵鬼。
廖安西抬起拳頭抵著她的腦門子,催促道,“人老了,不能吹風,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