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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表恩寵,順濟帝特賜新科進士曲江遊宴。是以一眾進士遊街過後,徑直來到曲江池畔的杏園。

正值杏花盛開的時節,花木繁茂,煙水明媚,亭台樓閣在紛紛杏花疏影中,顯得熱烈又爛漫。

這種宴會,一般都由吏部侍郎和禮部侍郎共同主持,可此次,太子殿下忽然駕到,要與諸位新科進士共同宴飲,著實令人大吃一驚。

吏部侍郎偷偷問禮部侍郎,“殿下不是前幾日才蘇醒麼,這麼快就恢複了?”

禮部侍郎攤開手,也一臉迷茫,“我也不知。”

沉吟片刻,兩人一致決定不多說不多問,反正這位太子殿下一向行事乖張,心血來潮要見見新科進士,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因著太子的來到,曲江遊宴的氣氛嚴肅了許多,新科進士們也不敢太狂放,生怕惹得儲君不悅。

裴元徹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沒有任何表情,指節分明的手散漫的把玩著一個酒杯。

須臾,他將酒杯擱下,“添酒。”

李貴彎著腰,小心翼翼提醒著,“殿下,您傷口還未痊愈,這酒還是少飲為妙。”

裴元徹掀起眼皮,寒星般的黑眸淡淡的乜向李貴。

李貴一怔,忙垂下腦袋,拿起酒壺添酒。

自從太子爺蘇醒過來,整個人變得比之前更有氣勢,心思也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一個眼神就讓人駭得心驚膽戰。

待酒水滿上,裴元徹目光平靜的掃過下首一行人。

他首先看向右手邊第一位的狀元郎鄭泫,薄唇微掀,這個鄭泫,他記得。

上一世的鄭泫是個能臣,不論在何處當官,都能將當地治理的欣欣向榮。除此之外,裴元徹能記住鄭泫,還因為鄭泫後來娶了顧沅的好友盧氏,倆人鶼鰈情深,倒是一對恩愛夫妻。

思緒回轉,裴元徹朝鄭泫舉杯,揚聲道,“來,狀元郎,咱們來喝一杯。”

鄭泫此時還不到二十歲,年紀雖小,眉宇間卻有一種剛毅清正之氣。

見著太子舉杯,他端著酒杯起身,“臣敬太子殿下。”

說罷,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裴元徹淺啜一口,示意他坐下,視線越過鄭泫,到了順數第二位——

榜眼文明晏。

看到文明晏那斯文清雋的臉龐,裴元徹狹長的鳳眸眯起,咬緊了後槽牙。

前世,他與顧沅不知道為了這個文明晏爭吵過多少次。

沒錯,前世他的確厚顏無恥的橫插了一杆子,明知道文明晏已經與她訂婚,還是硬逼著顧沅嫁入東宮,拆散了他們。

為了這事,顧沅一直對他愛答不理,他認了。

可後來文明晏在前往儋州赴任時遇到水匪,慘死途中,顧沅卻認為是他心思歹毒,派人暗殺了文明晏,這點他實在冤枉。

當然,他不否認他的確動過殺心,可這一回,的確不是他下的手。

猶記得前世,文明晏的死訊剛傳回長安時,顧沅就難掩憤怒的找上門來質問他。

她眼圈泛紅,似是哭過,傷心又憤怒,“是不是你害了他?我都已經嫁到了東宮,你也將他調任到儋州那等貧瘠偏僻之地,為何你還是不肯放過他?裴元徹,你真是太卑鄙了。”

他當時年輕氣盛,脾氣又傲,不欲解釋太多,隻冷聲否認著,“孤沒有害他,這隻是個意外。”

顧沅像是聽到笑話般,輕嗬了一聲,“意外?你才派他去儋州,他就橫死在了路上,這未免也太意外了,你當我是三歲稚童麼。”

他已經說了不是他,她不信,還要他怎樣?

他總不能說,偏偏就這麼巧,你那情郎就是這麼的倒黴短命。

這要是說了,她肯定更生氣。

眼見她冷冰冰的瞪著他,他心頭也冒出一陣邪火來,上前狠狠摑住她的腰,單手捏起她的下巴,狠聲道,“便是孤殺了他,你又能怎樣?彆忘了你現在是孤的太子妃!你替其他男人掉眼淚,將孤置於何地?”

他永遠忘不了那時,顧沅那雙濕漉漉的眼眸中,漸漸暗下去的光芒。

或許,從那時開始,他們倆之間就注定悲劇。

思緒回轉。

裴元徹摩挲著冰涼的杯壁,心虛稍定,他朝文明晏舉杯,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來,文榜眼,乾一杯。”

文明晏恭敬起身,嗓音清越,“臣敬殿下。”

飲儘杯中酒後,他拱手落座。

看著文明晏舉手投足間不卑不亢、文雅有禮,裴元徹弓起手指輕敲了一下黃花梨木的桌麵,沉吟片刻,低聲問李貴,“你覺得文榜眼如何?”

李貴微怔,心頭斟酌片刻,謹慎答道,“文榜眼儀表不凡,風度翩翩,且年紀輕輕就中了榜眼,實屬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他邊說著邊觀察著太子的神情,見太子麵色如常,剛想鬆口氣,卻又聽太子問道,“那與孤相比呢?”

李貴登時冒出一身冷汗,毫不猶豫道,“太子您乃天之驕子,龍章鳳姿,文榜眼哪能跟殿下您比!”

這話也不全是恭維。

文榜眼雖長得一表人才,但太子殿下卻生的一副玉質金相的英俊相貌,身高八尺,器宇軒昂,再加上那天生的矜貴氣質,文榜眼在太子跟前,無論是相貌亦或是氣質,都是被碾壓的份。

裴元徹聽到李貴的話,神色沒什麼變化,隻自顧自喝悶酒。

他自問容貌、身份、才華,哪一樣都比文明晏強,可偏偏顧沅眼中沒有他,隻有那個文明晏。

說來說去,文明晏勝在與顧沅認識的早,近水樓台先得月。

可那又怎樣?

這破樓台,他上輩子能拆,這輩子照樣能拆。

那輪月,隻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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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冷月灑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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