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中,駿馬穿過平整寬闊的宮巷,穿過巍峨莊嚴的宮門,一路踏過朱雀大街,直直奔向永興坊。
到達永平侯府後,裴元徹猛地一拉韁繩,駿馬雙蹄高舉,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李貴匆匆趕來,滿臉的虛汗,苦著臉道,“殿下,太子爺,祖宗!您千萬冷靜啊,這可是侯府,您要是貿然闖入,讓陛下知道了,那可不好交代……”
永平侯府的大門敞開著,門口兩尊石獅子威風凜凜,兩個小廝分立兩側,門房後還坐著兩個身形魁梧的護院。
裴元徹凝視著那扇寫著“永平侯府”四個大字的赤金九龍青地大匾,麵容沉靜。
一路疾馳,他原以為他那激昂奔湧的情緒也被冷風吹得靜了不少,可現在看到永平侯府的門,他的視線卻恨不得穿過重重疊疊的房屋,直接望進顧沅的閨房裡。
李貴見裴元徹並未衝動的闖進去,暗暗鬆口氣。可見這天越發陰了,心頭焦急,生怕落下雨來。
也不知道在這拐角處靜立了多久,就在裴元徹準備牽馬回去時,永平侯府前停了一輛翠蓋珠纓的華車。
裴元徹握著韁繩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去。
隻見一道纖細的藕荷色身影緩緩從府門中走了出來,她頭上戴著帷帽,可裴元徹一眼就認出她來。
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那道婀娜身影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搖搖晃晃往坊市口駛去。
李貴一喜,“殿下,那好像是顧姑娘?”
裴元徹麵部線條還是冷硬的,不動聲色的勒緊韁繩,冷聲道,“跟上。”
馬車行駛的並不遠,走了兩個坊市,就停在了一家其貌不揚的尋常書肆門前。
裴元徹眉頭一挑,竟是來了書肆?
不過轉念一想,她的確是喜歡讀書的。女子要讀的《女則》《烈女傳》,她會讀。男子要讀的四書五經,她也會讀;除此之外,駢文詩歌、遊記傳記、醫書農書,雜文話本,這些她也讀。
前世她入宮後,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看書練字,勤讀不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考秀才。
顧沅那頭留了個丫鬟守在馬車內,隻帶著穀雨一起下了車。
入了書肆,書肆掌櫃見到她,熟絡的朝她打招呼,“姑娘來了。”
“掌櫃好。”顧沅客氣點了點頭,緩聲道,“上回你說店裡會到一批新的《四海圖鑒》,不知現在可有貨?”
書肆掌櫃笑道,“這套書賣的可火了,昨日才到貨,今日就賣的差不多了。小老兒記得姑娘上回說要買,所以特地給你留了一套!”
“那真是太好了!多謝掌櫃的。”
“姑娘客氣了,你來我們書肆買過那麼多書,也是我的老主顧了。你且稍等,小老兒這就讓人去後頭取來。”
說著,掌櫃的點了個小幫工去後頭取書。
顧沅也沒閒著,朝著書架裡頭走,看看有什麼新書。
書肆不大,除卻靠牆的三麵大書架,中間擺著四個又長又高的書架,上麵整整齊齊擺滿了書,空氣中都彌漫著紙墨獨有的淡雅香味。
顧沅將帷帽的白紗撩起,烏黑的眸一一掃過那些書籍,看到感興趣的,拿出來翻上兩頁,看過後還覺得有趣,便拿在手上,等會兒去前頭付賬。
才走完第一扇書架,她手中已然捏了兩本書,等走到第二扇書架時,外頭忽然傳來“轟隆”一聲雷響,嚇得她的手都抖了一下。
顧沅轉頭朝外看去,隻見一陣豆大的雨點子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碎珠般亂跳,屋外的景色就像被蒙上一層白蒙蒙的輕紗般,朦朦朧朧,看都看不真切。
出門前她就猜到今日有雨,隻是沒想到下得這麼急。
反正她也不著急,感歎了一下雨勢凶猛,便慢悠悠收回視線,繼續挑書。
不一會兒,前頭傳來兩道淩亂的腳步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對話聲,應當是有路人進來避雨。
顧沅沒在意那些動靜,隻仰頭看向書架最上麵一層的那本《秦州風物誌》,這書瞧著好像不錯。
她踮起腳,伸著手,想要去夠。
可她到底身形嬌小,每次就差那麼一點。
就在她又一次嘗試失敗,準備去叫掌櫃幫忙時,頭頂忽然多出了一隻手,輕輕鬆鬆就將那本書拿了下來。
顧沅一怔,下意識的轉過身去,險些撞進一個堅硬的胸懷裡。
她心頭驚訝,都沒空去看那人的模樣,隻本能的往後退,想要避開,“抱歉。”
不曾想她才往後退兩步,那人忽然勾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前一拉,“小心。”
那人的嗓音低沉悅耳,還很熟悉。
顧沅一時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