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那邊一通好找,幾乎要將箱籠翻轉過來,也沒尋到玫瑰花露的影子。想到太子妃還在後院等著,她也不敢磨蹭太久,索性去了下人房,將睡下的穀雨搖了起來。
穀雨睡眼惺忪的嘟囔道,“玫瑰花露?咱們來這沒帶玫瑰花露啊,昨兒個收拾妝奩時,主子說帶一瓶茉莉花露就行了。”
秋霜道,“那你隨我一同去後院稟告主子,正好你伺候主子換衣,我去廚房端燕窩。”
穀雨一向與秋霜處得不錯,聽她這樣說,也起身穿衣裳。
兩婢一道往後院的屋子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見那塊映著明亮的火光,空氣中彌漫著一陣焦味。
“這是起火了?!”
“主子,主子!”穀雨登時清醒過來,拔腿就往那邊跑。
秋霜也反應過來,見那火是從門邊開始燒的,忙上前拉著穀雨,“你瘋了!前頭燒得這樣厲害,你還衝上去。”
穀雨小臉煞白,大聲朝著屋內喊道,“主子,我是穀雨!您在裡頭嗎?您應一聲?”
“你繞道後頭去看,這火勢太大,我去前頭找人幫忙。”
秋霜麵色凝重的說完,轉身就往前頭跑去。
穀雨看著屋內的熊熊火勢,眼淚直流,邊哭邊往後頭的窗戶跑去,看能不能尋到門路。
“什麼?太子妃還在裡頭?!!”
李貴那頭一聽秋霜稟告的事,登時嚇得三魂歸天七魄入地,聲音都有些劈叉,“太子妃不是在主屋歇下了麼?怎會去後院沐浴?”
秋霜急道,“太子妃說不想打擾殿下休息,就去後院了。這火也不知道是怎麼起的,李總管你還是趕緊去稟告殿下吧?”
“好,我去找殿下,你先帶人去後頭救火,無論如何,務必保證太子妃安全!”
“是!”
兩人兵分兩路。
走到主屋門口時,李貴嘴裡都發苦,卻是絲毫不敢耽誤,急急忙忙拍著門,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他喊了好幾遍,裡頭卻是半點動靜都無。
李貴心頭奇怪,太子爺一向睡眠淺,稍微有些動靜都會醒來,怎的今日自己都這般喊了,竟遲遲沒反應?
想到後院的情況,李貴權衡一番,還是壯著膽子推開門,走了
進去。
屋內纏枝牡丹翠葉熏爐燃著上好的沉水香,床帷間,衣衫淩亂的太子爺長眸緊閉,睡得正香。
李貴又一疊聲喊了好幾聲,很快也察覺出不對勁來。
來不及細想,他上前試了下鼻息,見還有氣,稍緩了口氣,須臾,低低道,“太子爺,奴才冒犯了。”
說著,他便探出手去掐人中。
後院的火勢愈發猛烈,四個侍衛連番拿著水桶去澆,跑得滿頭大汗。
穀雨也提了好幾桶水,最後脫力的跌坐在地上,哭得幾近斷氣,“我轉了好幾圈,喊了那麼久,裡頭一直沒有回應……早知道我就不該睡的,出門前侯爺夫人還交代我好好照顧主子,嗚嗚…要是主子有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秋霜心口發悶,心道,若是太子妃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都得死。
就在火勢即將撲滅時,兩道身影從夜色中走出。
“太子爺,太子爺……”李貴看著前頭那道跌跌撞撞的高大身影,嘴裡想喊“您慢些,仔細跌著”,又不敢喊,隻得小心翼翼的喚著“太子爺”。
裴元徹臉色鐵青,一隻手捂著還有些發暈的額頭,藥力尚存,他腳步都有些虛浮,連衣袍都來不及穿,隻隨便披了件玄色麒麟紋外衫。
他大步走向那屋子,隻見屋子被燒毀了半邊,尤其是接近門這處,漆黑枯朽一片。
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穀雨趴跪著,朝著裴元徹磕頭,“殿下,我家主子還在裡頭,快救救她吧!”
裴元徹眸光一寒,英挺的眉眼間滿是厲色,看向那些侍衛,“太子妃還在裡頭?”
侍衛們渾身發顫,“殿下,裡頭實在燒得厲害,房梁也倒了,正好把門口擋住了。”
“一群廢物。”
裴元徹暴喝一聲,隨即大步走向一個侍衛,奪過他手中水桶,嘩啦一聲就往身上澆了個遍。
“殿下!!”
李貴等人驚呼道。
下一刻,就見裴元徹裹緊外衫,大步往火場裡衝去。
“殿下,萬萬不可啊!”李貴腿都軟了,來都來不及去攔著,轉眼去瞪那些侍衛,“你們是要死,還不趕緊進去!”
侍衛們兩股戰戰,硬著頭皮衝上前。
不消多時,裴元徹又從火場裡疾步走了出來。
李貴心
道阿彌陀佛,忙衝上去檢查,“祖宗爺您可有傷著……”
當看到太子爺臉龐陰沉如水,也不知是煙灰沾黑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李貴眉心猛跳,難道太子妃不好了?
還沒等他斟酌著如何問,頭頂就傳來一道沉啞的嗓音:
“拿著孤的玉符去刺史府和官驛,就說有人行刺,即刻關閉揚州城的所有出入口,調動所有人馬搜尋全城,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過!”
稍作停頓,又聽到,“順便將禦醫叫來。”
李貴愣怔,雖有些不明白為何突然調動人馬,卻也不敢多問,接過太子玉符,忙跑著去了。
……
主屋內,燭火淒惶搖晃。
裴元徹端坐在竹節椅上,掌心捏著那枚珍珠流蘇金玉步搖,麵上情緒晦暗不明。
匆匆趕來的禦醫連口氣都沒歇,徑直去檢查桌上的酒水與糕點。
糕點沒問題,檢查到壺中殘留的酒水時,禦醫的臉色陡然變了。
“殿下,這酒水裡混了不少紫精草粉末,若喝多了,能使人昏迷。”
“紫、精、草。”
裴元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的念道。
須臾,他嘴角扯出一抹清冷的弧度,緩緩抬眼,看著地上跪著的秋霜和穀雨,語氣森然,“你說,太子妃讓你去找玫瑰花露?”
秋霜額頭都磕破了,麵色煞白道,“是,是……”
穀雨則是哭道,“咱們就沒帶玫瑰花露出來啊,奴婢收拾妝奩時,還特地問過太子妃要帶哪樣,她說帶茉莉的就好。”
聞言,裴元徹捏著步搖的手指驟然收緊,上部的珍珠寶石花也被捏得支離破碎,尖利的金線紮進皮膚裡,他卻渾然不知疼痛般,嘴角的笑意愈發張揚,也愈發的冰冷,令人膽顫。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