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若是沒有事情,不會將自己有病的方向想。江婉容最近身子是不舒服了一些, 可也隻是以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多, 一來二去忙得有些累著了。因此底下的丫鬟說要請大夫時候,也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補一下身子。
誰知道還沒等她問大夫她的身子怎麼樣了, 便隻見對麵的大夫一臉惶恐,翹起來的胡須都有些顫巍巍的。他吞了吞口水,才小心地問:“夫人,可否換一隻手?”
這麼一問,倒是叫她心裡開始沒有底,疑心自己該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可上輩子她身子一直好好的啊, 雖說沒有阮嬌嬌那麼根骨強健, 可也絕對和病痛沒什麼關係。她眨了眨眼睛, 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麵前的大夫,等對麵放下來了手, 還笑著問:“大夫, 你看仔細了嗎, 我……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大夫額頭的青筋一鼓, 低下頭去沒有看她, 更加不敢出聲。
這時候的沉默意味著什麼,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明白。
她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失了,心裡將那些嚇得死人的病症都想了一遍,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後,才讓晴安給大夫塞了一個荷包, “有什麼您便直接說吧,我也不至於是受不得一點事的人,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
大夫聽這話便知道她是想差了什麼,解釋了一聲,“不是什麼要命的病症。”
接著對麵的女子就看了過來,眼裡寫滿了疑惑。
陸家三少夫人他是知道的,今年才成了親,夫君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吏部尚書。她本人也正是花一樣的年紀,五官明豔,舉止沉靜大方,想必日後也是個不凡的人物,可是卻偏偏……偏偏……
“夫人應當是誤服了什麼,日後子嗣上怕是艱難許多。”他吞吞吐吐半天,最後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江婉容仿佛是被迎頭的一棍子給直接打蒙了,將這一句話反反複複琢磨半天,最後像是突然頓悟一般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她手腳有些發軟,不由扶著桌子的一角,“你可能確定了?”
大夫在濟春堂有些名氣,經常替大戶人家看診,後宅形形色色的事情也是有幾分了解,看向江婉容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同情。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將話給說死了,“我隻是比旁人多學了幾年醫術,多少也有走眼的時候。夫人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讓其他人過來也看看。”
這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明明還沒有到冬天,江婉容卻覺得冷了起來。她手腳都是冰涼的,不由地抓住手邊的一些小玩意兒,神經已經緊繃成拉滿的弦,可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嗓音都是清清冷冷的,“子嗣艱難是說難了些,還是說以後不能有了?”
“看看有沒有醫治的法子,或許……或許以後遇上有人正好會這些……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這點希望不就是等同於沒有,江婉容倒是不相信這個。她麵上顯露不出絲毫情緒來,還有時間去吩咐晴安將大夫送出去。大夫收了一筆不菲的診金,走時再三承諾不會將這件事情泄露出分毫。
晴安回去時,看見自家夫人坐在窗戶旁邊的椅子上發呆。
她生得明豔,雖說承恩侯府裡一攤子爛事,可她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多半的時候都是神采飛揚的。可此刻卻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雙肩垂下軟軟地靠在枕頭上看著遠方出神,周身籠罩著一種不知名的情緒,低沉壓抑,讓人窒息。
“夫人……”晴安聲音又慢又輕,生怕會驚擾到她一般,“大夫已經走了……要不要再找大夫來看看?剛剛那個人不是也說了麼,有誤診的可能。”
“不用了,我們府上不是也有大夫嗎,不是也給我開了方子。”江婉容說到這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了,“之前被陸謹夏撞了肚子,陳大夫看了一回,後麵讓我吃一堆有的沒有的補藥。我還以為是謹言不想讓我有孕,在補藥裡麵動了手腳,最後倒是鬨了笑話。我疑心來疑心去,偏偏最該懷疑的不去懷疑。現在回過頭來去看,怕是他早就知道我不能生育的事情,可卻偏偏瞞著我。”
“姑爺也是怕您難受……”
“我知道。”江婉容早就過了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分得清好歹。可有時候就是因為分得太清,心裡便更加難受,甚至有一些惶恐不安。他們的親事本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合作,在她看來遠遠談不上什麼感情。可此刻她卻是被人視為珍貴之物,細心妥帖地維護著,她甚至想問問他,會不會有時候也覺得不值當?
“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沒什麼要緊的,我倒是不至於為了這麼一點事情就要死要活了。”江婉容擺擺手,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昨天讓緋珠去收拾安姨娘的東西,可已經收拾妥當了?我們這一房人不多,事情做得體麵些,彆讓人說了閒話。”
“可能要上一兩天才能收拾好。”晴安說著身子就沒有動彈,猶猶豫豫看向她,顯然是有話要說。
江婉容也順嘴問了一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