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也不知是真不知情, 還是裝出來的,過去將陸錦芷一把攬著懷中,哭著說:“你這孩子, 怎麼就這麼傻,這麼大的事也不和我們說一聲。自己一個人害怕, 腦子一昏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你小叔和小嬸走得早, 錦瑤這幾年也過的艱難,這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專門撿了沒有依仗的欺負。
你怎麼這麼傻啊, 我的兒,你說你怎麼就偏偏得了這種病。你若是走了, 我該怎麼活啊。”
陸錦芷眼眶是通紅的, 扶著徐氏的手在不停顫抖著:“女兒不孝, 錦瑤是個好姑娘。娘親, 以後你就將她當成我,權當是我還在。”
說著,她就要磕頭,徐氏不讓,兩個人拉扯一番, 最後抱頭痛哭起來。
江婉容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有些鬆動, 心裡“咯噔”一下, 她該不會再這種時候突然心軟了吧。
老夫人是有些心軟,這種心軟一方麵是陸錦瑤的名聲有毀, 但是更多還牽扯了其他方麵。先前陸錦芷話裡的意思說得明白, 讓徐氏將陸錦瑤當成自己閨女一樣對待。哪怕徐氏心裡不情願,總是要為了外孫對陸錦瑤好一些,連帶著大房和六房的關係也會緩和起來。
有些事情就算不擺在的明麵上,老夫人心裡都是有一杆秤的, 比方說隨著陸謹言地位的上升,大房和六房的關係就變得得微妙起來,假以時日定然是要撕翻臉皮的。她要是不在了倒是還好,左右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知道。可若是那時候她還活著,子孫不睦,她以後該怎麼去見自己的丈夫。
讓陸錦瑤嫁去長公主府,或許就是一個契機,讓兩房重修於好的契機。
將好的壞的在心裡一核算,她心裡倒是有了一個決定。
見老夫人想要開口,江婉容就先說了出來,“我公公婆婆走得早不假,但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錦瑤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徐氏和陸錦芷止住了哭聲,看了過來,她用真誠得不能再真誠的語氣說:“大姑姐,才知道你身體不好,我心裡比誰都難受。但是錦瑤的事還是算了,她哥和我都想讓她嫁到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家,以後就是借著侯府的勢,想必男方家裡也不會虧待了她。
長公主府那樣的家世我們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不必大姑姐從小按著嫡長女的路子教養長大,性格懦弱耳朵根子軟,以後如何應付得了長公主府上的人情往來。被等到了最後,親事不成,反倒是結了仇。”
她自認為自己說得有理有據,也不咄咄逼人,但是陸錦芷便像是沒有聽懂一般,停頓了幾秒之後,反而是問了一句話,“我知道你和錦瑤的關係一向不好,你是不是怕她嫁得好了,風頭會蓋過你。”
江婉容想一口痰直接吐在她臉上,想不明白就憑著陸錦芷這種智商,怎麼能在長公主府生存這麼長時間。徐氏本就偏幫著自己的女兒,就連老夫人在打定了主意之後,偶爾說那麼一兩句話,意思也是這門親事對陸錦瑤實際上是一件好事。
三個人輪番在她耳邊念叨著,讓她恍惚有一種錯覺,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的事兒。
她突然發現,上輩子的記憶也不一定是可靠的,原本她以為很了解的人,突然變得麵目全非起來。在這種認知中,她從一開始的還能說幾句話,到後來逐漸沉默起來。
三個人自以為將她說動了,自己倒是商量起來後麵的婚事怎麼辦,她便如一個事外人坐在旁邊冷眼旁聽著。不過在結束之後陸錦芷要離開的時候,她笑了一聲,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其實覺得你挺可憐的。”
她說這句話時,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眼光微冷,帶著嘲諷,“自己得了病,命都要沒了,不想著怎麼好好治病,怎麼才能讓自己活得長一些,反倒是替自己的丈夫張羅起新人來。嘖……以後自己的夫君記著彆人的好,自己的孩子將彆人當作親娘一樣孝敬,自己留下來的一切都被另一個人享用著。”
都這樣撕破臉了,她也不介意將話說得更難聽些,稱讚著:“郡王妃真是好忍性。”
這番話就像是刀子一樣,冷不丁在陸錦芷的心上劃了一道大口子。但凡是個人,誰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都讓給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她的臉更加蒼白,像是一個死人般,站在冷風中搖搖欲墜。
江婉容直接讓丫鬟背著陸錦瑤離開,絲毫不管後麵丫鬟們的驚呼聲和徐氏的哭喊。
等她回了院子之後,立即向身邊的丫鬟吩咐著:“現在就開始收拾東西,撿出要緊好帶的,其餘封存起來。晴安和妙菱,你們去清點一下我賬上還有多少銀票和地契,一起帶走。夏嵐你出去聯係一下安平,問能弄來幾輛馬車,我們擠擠。等收拾好了,就立馬去梁平。春景呢……你進來,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春景立馬站了出來,跟著進去了,才關上門就聽見自家夫人問:“你主子在京城留下了多少暗衛?”
“沒有,奴婢沒聽懂您在說些什麼。”她話剛說出口,就對上了夫人的目光。
冷冽的、嚴厲的,仿佛能夠直擊人心,能夠看穿所有謊言。
她想了想,該不會是主子在走之前和夫人說過這件事兒。照著主子對夫人的上心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