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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走開, 得要留在這裡。等再過一段時間,疫情結束之後,我自然會去找你。”陸謹言表現得和往常一樣, 鎮定自若,甚至還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想是用不了多久,梁平的百姓不少,想必朝廷很快就會派人下來, 那時候情況就會緩解很多。”

江婉容看著他,眼裡分明寫著兩個字“不信”。

她又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上輩子在知道梁平疫情損失慘重的時候, 還能增加賦稅的皇帝這輩子就突然轉了性子,關心起百姓疾苦來?上麵可能會象征性地發下來一些物資, 可層層剝削之後到了梁平還能有多少就是完全說不準的了。除非能夠一下子找到那個大夫,否則梁平的狀況隻會越來越嚴重。

陸謹言隻怕自己心裡也清楚得很,說這些話來, 隻不過是為了讓她能夠安心。

她撇過臉去, “送錦瑤出去吧,我要留下來,我想要陪著你一起。你放心,我也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 不會出去半步。至少我在這裡,你想休息的時候還能有一口熱飯吃。”

“衙門裡都有,我在這不會缺人照顧。”陸謹言撫上她的臉,聲音又溫柔了許多,“你在這裡一日,我便會不放心一日, 聽話。”

眼眶有些發熱,她不知怎麼忽然就哭了出來。她想要仰頭將眼淚給逼回去,最後眼淚隻是順著臉頰流入到脖頸裡,“真是個傻子。”

若不是一個傻子怎麼會不願意她留下來呢。

江婉容沒有一直的犟著,最後還是選擇暫時先離開。雖然隻在這裡住了很短的時間,但是一開始就打算在這裡長住,因此來這之後又添加了不少東西,走的時候收拾起來就很是頭疼,忙活到大半夜才將東西歸置好。

到在梳妝台前坐下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恍惚,怎麼來了沒多少天就要離開了?她由心中深處一種無力感,覺得重活一世自己的生活依舊過得亂七八糟,就算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她也沒有讓生活都順風順水,比方說她阻止不了這樣瘟疫,她也沒有辦法徹底解決陸錦瑤的事兒所以不得不來梁平,甚至在一開始她就多了一個不能生育的毛病。既然這樣的話,她的重生又有什麼意義,無非就是將受過的苦痛再重新經曆一遍。

她陷入到一個極深的自我厭惡當中,周身都陷入到一種低氣壓中。

陸謹言過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一幕,上前一步從後麵擁住她,“怎麼了,我會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得去見你的,你要做的就是等上我一段時間。”

江婉容沒有出聲,反而是看著麵前的銅鏡。銅鏡中出現了一對男女,女子五官妖豔,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無悲無喜。男子眉目俊朗,此刻將所有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克製隱忍卻任由誰都能瞧得出當中的溫情。

她努力想要露出一個笑容示意自己很好,但是臉上僵硬起來,笑容也變得不倫不類起來,“陸謹言,我是不是一個特彆糟糕的人?”

她各方麵都沒有那麼優秀,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京城中比她出色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陸謹言雖說當時因為侍妾的原因在京城中的名聲不好聽,但是就憑著這張臉以及三元及第的名頭,若是用些手段,什麼樣的姑娘沒有。

先前她一直以為,他隻是貪圖她外祖母家的勢力,以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順便做上一點改朝換代的事兒。但是仔細想想,他若是真的從一開始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大可不必選擇她。遠了不說,就是雲霞和姣姣,誰都不比她合適幾分。

有個答案幾乎是脫口欲出的,但是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一直都是一個不太討喜的人,她從來都知道的,她敏感自私,重生之後更是防備著所有人,就算是現在她都不敢將自己最大的秘密說出來。所以這樣的她,怎麼會配得上彆人真心實意的喜歡。

眼睛裡有了種溫熱的感覺,她這時候倒是能笑得自然了,“我自己有時候呀,真的是討厭極了自己。”

陸謹言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不動聲色問了聲:“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說?”

“就是突然覺得我其實什麼都幫不了你。”她側過身子去,雙手攀上他的肩膀,將自己的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眼裡蒙著一層水霧,像是是一隻受到傷害的小貓,本能地去尋找一個讓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我一直覺得我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會打理府中庶務,會平衡各種人之間的關係,會足夠強大到與你匹配,成為一個可以站在你身邊的人。那是我的追求,我也是為了這個而一直努力著。但是,我一不小心將生活過得一塌糊塗,有時候想想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陸謹言攬著她的手臂不由地縮緊了幾分,起初有些震驚她這樣的想法,很快又鎮定下來。除非真正強大到如仙人般,正常人在心裡都會有自我厭棄的這個過程。他自詡比她要年長幾歲,此時倒是多了幾分感慨,低聲問著:“生活一帆風順得少,一塌糊塗才是常態。再說了,一塌糊塗也有一塌糊塗的過法,熬一熬總是會往好的方麵走,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

“可我也不知道到後麵的路要怎麼走?”她往後的人生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其中還有一直張著深淵巨口的獸類在暗中潛伏著,就等著她踏錯一步之後就撲上來,將她撕咬乾淨。她恐懼著每一個選擇,更恐懼選擇之後可能會帶來的結果。

這些都堵在心上宣泄不出來,因為她的身份和經曆都是不允許的。可是扛了太久之後人也是會累的,她現在就是有些累了。

陸謹言感覺到胸膛的位置上有溫熱潮濕的感覺,也沒有過多長篇大論地勸說著,隻是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肩膀,示意自己的存在。

一開始隻是默默流淚沒有任何聲音,後來哭聲漸大。女子抵著他的胸膛,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雙肩都不可抑製地抖動著。

後來還是男人將她抱回了床上,他又拿了一個乾淨的帕子過來,溫柔地替她擦拭臉龐,然後將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裡。

江婉容在很久的後來一直記得那天所有的細節,外麵的月亮並不是滿月,可月光依舊溫柔,給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輕柔的麵紗。他的聲音比月光還要溫柔,一字一句地落到她的心上去。

他說:“彆怕,以後的日子,你還有我呢。”

即使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但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尤佳相隨,風雨無悔。

——

江婉容一行人是趁著天還沒有亮的時候連夜出門,出門之前已經有大夫替每個人都檢查身體。趁著這個時間,陸謹言才能抽空同她們交代一些事情。

尤其是陸錦瑤,他不得不板著一張臉教訓,“回京城暫時是不行,在外麵也多注意些。外麵可比不上是自己府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好人,莫要輕易相信彆人,有事的話,多問問你的嫂子。”

陸錦瑤眼眶都是通紅的,仰著頭看向自己的兄長,“哥哥,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陸謹言摸了摸她的頭,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等事情結束之後,我就直接去找你們。”

小姑娘一聽,眼淚就直接下來了。但是她怕自己哭出聲音來惹人厭煩,就隻是小聲地哽咽,哭得一張臉都是通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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