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 偶遇(2 / 2)

狗子:“......”

“你怕不是個傻子吧。”

狗子也沒見過被人罵還傻笑的,歪著頭端詳趙氏娘兩眼,不知為何,心裡覺得無趣。

以為多厲害的人。

不過爾爾。

他咽下嘴裡的包子,流裡流氣道,“以後罵人滾遠點,再讓我聽到你罵譚姑娘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混久了,他將地痞無賴的語氣神態學了十成像。

趙氏娘又笑著點頭。

然後笑著回到了自己位置。

狗子:“......”

這老婆子確實無趣。

接過青桃遞來的饅頭,他和錢栗樹說,“你來趕車...”

錢栗樹沒多說,跳上牛車,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鞭子,掉頭時,餘光掃過幾層蒸屜,欲言又止。

走出去老遠才耐不住說道,“譚姑娘的蒸籠又高了兩層。”

“那有什麼,生意好自然而然要多做些來賣了,我奶最愛吃她家饅頭,你真不嘗嘗?”

錢栗樹勒住韁繩,“那我吃嘗嘗吧。”

狗子大方給他兩個。

饅頭還是熱和的,錢栗樹和李城換了位置,坐去了狗子對麵,拿著饅頭反複看,並不張嘴吃。

狗子滿嘴流油的問他,“看什麼呢?”

“好奇她從哪兒學的?”

他吃過她家包子,油水多卻不膩,比縣裡大酒樓賣的還好吃,不像普通小姑娘會的。

輕輕咬一口。

饅頭比包子更柔軟,入口濃濃的清香,他微微錯愕,側身望向視野裡神色越來越模糊的人,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個念頭。

就在這時,狗子說,“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我奶愛去街上轉悠,買了幾回饅頭就和她娘聊了幾句家常...樹子,不是我誇張,你真想娶譚姑娘恐怕有點難。”

“譚姑娘的娘在我奶麵前對譚姑娘是讚不絕口,誇譚姑娘什麼都會,不止廚藝,女工也極其擅長...”

“大人們啥德行咱也知道,湊堆最愛說自家孩子調皮了,譚姑娘的娘沒說過譚姑娘半句壞話,相反,挖空心思說譚姑娘的好...”

“以致我奶懷疑譚姑娘的娘裝麵子說的假話,但譚姑娘的娘說她婆婆最喜歡的也是譚姑娘。”

要知道,譚姑娘上頭有兩個讀書的哥哥,譚家要靠他們光耀門楣,譚姑娘奶奶不疼孫子,卻偏疼小孫女。

其他人說這話狗子鐵定覺得那人吹牛,但他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假話。

可見譚姑娘在譚家的地位非比尋常。

他看著錢栗樹,後者慢條斯理嚼著饅頭,神色不明地說道,“她確實聰慧。”

狗子點頭,“她在家燒火煮飯什麼都做,我以為城子姐已是最會操持家務的人,卻不料譚姑娘也會...我看她個子不到肩膀高呢...”

聽狗子提到自家姐,趕車的李城轉過身,偷偷觀察錢栗樹表情。

錢栗樹狐疑地抬眸,李城慌亂的彆開視線。

鼻子靈的狗子頓時感覺嗅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指著李城,“嘿嘿嘿,城子,你不老實啊。”

李城臉紅,磕磕巴巴道,“哪...哪有...”

“你騙不了我。”狗子說,“你娘是不是準備給你姐說親了啊...”

李城娘前兩年就開始張羅李弟喜的親事了,偏李城奶害怕李弟喜嫁了戶好人家飛黃騰達報複她,三番四次從中阻撓,還差點把李弟喜送到大戶人家做妾,李城娘怕了,便說多留李弟喜兩年。

現在李城奶不敢再作妖,李城娘自然而然要先考慮女兒的親事了。

“沒有的事。”李城矢口否認。

話完,忍不住又轉身,幽幽盯著錢栗樹看。

“樹子...”李城舔了舔唇,“嬸子有沒有提你的親事。”

“我還小,等兩年再看吧。”

明明聊的是李弟喜,突然跳到錢栗樹身上,狗子很難不把兩者聯係起來,靈機一動,忽然說道,“城子,有件事我沒和你說呢...”

李城一臉茫然。

“你奶在街上打你姐把樹子氣壞了,你們回家後,樹子去找了李族長,要他好好管管你奶...”

任他認識錢栗樹十幾年,沒見錢栗樹跟誰說過那麼多話,便是錢叔錢嬸子在場恐怕也會驚呼這誰家的孩子。

太能說會道了。

走的時候李族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直用力杵拐杖。

氣得不輕。

隨後就發生城子奶在院裡撒潑被李家族裡人丟出去的事,不是錢栗樹的話起作用是什麼?

狗子說,“你得好好謝謝樹子,他為你家可謂操碎了心。”

錢栗樹微微皺眉。

李城則麵露驚喜,“還有這事?我竟一點都不知道,那天我奶被攆出去後,我姐還跟我開玩笑說她挨打挨得值呢。”

姐弟兩都以為族長氣他奶大庭廣眾下打人丟了李家的臉才插手的呢。

沒想到是錢栗樹的功勞。

“樹子...”李城說,“多謝你,你不知道我奶不鬨騰後我娘跟我姐多高興...”

這幾年來,一家人頭次睡了個懶覺。

錢栗樹動了動唇,沒有多解釋。

“我要和回家告訴我娘...”

“......”

“彆啊,什麼話之後說,先忙正事要緊。”狗子哀嚎。

他攢的錢全投進去了,目前就盼著錢栗樹的點子好,做出來的東西多賣幾個錢,有了錢他好娶媳婦。

牛車慢慢駛遠,直至消失在街上,趙氏娘才後知後覺回過味兒來,“鐵蛋,剛剛那地痞是在罵我?”

沒生意,鐵蛋有些無所事事,聞言雲裡霧裡。

趙氏娘提醒他,“就‘大清早拉屎不去茅坑跑來街上’那句啊...”

鐵蛋‘啊’了聲,“對啊,奶沒聽出來?”

他可是立刻就聽懂了,那人罵他奶的嘴是屁股,光著屁股在街上拉屎。

趙氏娘暴跳如雷,“死賴皮竟拐著彎罵我...”

眺目望向街道,哪兒還有狗子的影子,不由得斥責鐵蛋,“怎麼不早提醒我,看我被罵很高興是不是?”

鐵蛋低下頭,訥訥道,“我以為奶懂。”

“我懂什麼懂,知道人家罵我我還衝人家笑,我是不是傻啊。”

難怪那地痞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定覺得她挨了罵還笑臉相迎是個賤骨頭!

趙氏娘沒遇到過這麼憋屈的事,又看鐵蛋縮著脖子站在那,胸口燃起熊熊怒火,“含胸駝背很好看是不是,還不趕緊吆喝起來,賣不完彆想回去。”

鐵蛋老實哦了聲,沙著聲兒吆喝起來。

趙氏娘讓他大點聲。

青桃心下直搖頭,慶幸自己沒有生在趙家而是譚家,她奶也會罵人,但不會刁難人,儘管看著凶巴巴的但從沒主動挑起過是非...來鎮上這麼長時間,也不知她奶身體怎麼樣了,尋思著下回遇到耕田村的人,托他們捎些包子饅頭回去。

細麵做出來的,比自己舂的更柔軟細膩。

她奶肯定喜歡。

想到她奶,又有了乾勁。

賣了五十張餃子皮後,青桃拿開撐杆,推著車掉頭。

趙氏娘忙踹推車,催促鐵蛋跟上。

來時她們走前邊,看不清後邊情況,頻頻回頭看,趙氏娘嫌累,索性讓青桃走前邊,她們跟著。

這條街趙氏娘來趕集的時候走過好多回了,清水鎮她最熟的就是這條街。

她雙手垂在兩側,大搖大擺地走著。

誰知到了岔口,青桃轉個身,推著車往巷子裡去了。

趙氏娘懵了,問鐵蛋,“她想去哪兒?”

鐵蛋看了眼,“不知道。”

他沒去過。

“咱要不回了吧。”

這種巷子彎彎繞繞的,說不定有人拐子,鐵蛋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被拐走賣了,故而慫了。

趙氏娘心裡也沒底,可既然青桃能去她也能,很快就指示鐵蛋跟上。

鐵蛋有點打退堂鼓,“會不會有人拐子...”

“沒出息的,你這麼大個人,誰把你拐得走啊。”

“哦。”

這才磨磨唧唧的跟上。

巷子窄,坑坑窪窪不好走,車上的蒸籠好幾次差點滑下去,趙氏娘不得不抬手扶著。

這片是貨郎和青桃說的,她一直沒敢來,此刻有人跟著,倒是不那麼怕了。

青桃脆聲脆氣吆喝兩聲,牆內響起腳步聲,接著門就開了。

先是往外瞅瞅,小聲說,“以為賣柴的來了呢。”

隨即就把門關上了。

青桃不泄氣,繼續往裡走,“賣包子咯,鮮肉餡兒的包子...”

門又開了。

這次是個老嫗,“包子新鮮不?”

青桃點頭,“新鮮的...”

院裡傳來孩子們的哭鬨聲,老嫗回頭瞅了瞅,“不哭啊,奶奶買包子。”

哭聲戛然而止。

門口多了幾個小腦袋,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打量青桃,然後扯老嫗衣服,“吃包子,吃包子。”

“好好好,都有。”老嫗抱起腳邊最小的那個,和青桃說,“給我來七個包子吧。”

“好呢。”

青桃夾的都是口味淡的包子,老嫗挨個遞給孩子們,讓青桃稍等,進屋給青桃拿錢。

落後幾步的趙氏娘看到這,猛拍大腿,“虧了虧了。”

她們應該走前邊的。

巷子隻允許一輛推車過,她們在前邊就把青桃堵在後邊了,她不讓,青桃就沒法做生意。

老嫗給的是碎銀,青桃第一次收到這個,問老嫗懷裡的孩子,“包子好吃不?”

孩子吐字不怎麼清楚,“次,次...”

她笑了。

繼續往裡走,如貨郎所說,這片生意確實好做,要麼不買,一買就是十幾二十個,趙氏娘在後邊眼紅得充血,牙齒咬得咯咯響。

好不容易走出巷子,她叮囑鐵蛋,“待會你機靈點,看她想進哪條巷就超她前邊去。”

鐵蛋猶豫,“不太好吧。”

“沒出息的,什麼不太好,讓你做就做。”

“哦。”

青桃卻不打算進小巷子了,蒸籠裡的包子已經賣完了,就剩十幾個饅頭,沿街慢慢走,晌午賣完不是問題。

往前走了十來米,她驚奇的發現這條街是何家門外那條街。

難怪貨郎說這片生意好做。

不想遇到熟人,她走得很快,可天不遂人願,經過何家門前,何家老太太恰巧出來。

四目相對,青桃禮貌地打招呼。

老太太扭頭不理人。

有些時日沒見,老太太似乎胖了些,衣服穿在身上不顯空了,就那張臉仍透著刻薄。

“青桃...”老太太喊她,“來兩個包子...”

青桃:“賣完了。”

忽的,趙氏娘擠了過來,滿臉堆笑的說,“我那有包子,小嫂子過去看看,保證味道比青桃的好...”

不等何家老太太說話,熱絡的牽起老太太往她推車走,邊走邊說青桃壞話。

翻來覆去無異於說青桃手藝是偷學的。

趙氏娘眼力好,看何家老太太臉色就知她不喜歡青桃,不喜歡又買她包子,肯定家裡孫子吃的。

她自然要把人籠絡好。

“我家賣包子幾十年了,味道正宗,青桃就是去鋪子做幫工偷學的。”

何家老太太知道青桃去鋪子做幫工,她掙脫趙氏娘抓著的手,好奇,“你就是西市麵館那家...”

趙氏娘愣住,“可不就是,小嫂子知道那家?”

何家老太太沒吭聲,看著冷冰冰的蒸籠沒啥食欲,轉身走人,“算了,不買了。”

青桃賣包子是何樹森和老太太說的,老太太自詡城裡人,不太瞧得起青桃出身鄉野事事計較的性子,沒放在心上,還是有天何樹森買了幾個回家,老頭子說好吃她出門才留意幾眼。

但從沒買過。

也是今個兒遇到了,想著買給老頭子吃。

誰知賣完了。

生意當真如此好?

老太太心裡不得味,心想難怪邵氏不怎麼來看她了,原來是掙了錢,眼睛長在頭頂上去了。

“彆走啊小嫂子...”趙氏娘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你買兩個回家吃,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何家老太太嫌棄地甩開趙氏娘的手,一副你騙傻子呢的表情看著趙氏娘。

趙氏娘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不騙你,青桃的手藝就是偷的我家的。”

何家老太太不好糊弄,問她,“那她怎麼賣得比你好。”

趙氏娘噎住,眼看人又要走,她擦了擦手,舔著笑追過去,“她就是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勾.引男人們照顧她生意...”

腦子裡跳出一張吊兒郎當的臉,趙氏娘信誓旦旦,“我沒冤枉她,好幾個地痞混混給她撐腰呢。”

何家老太太停下腳步,渾濁的眼帶著絲嚴厲,“你剛說什麼?”

趙氏娘不明白她想聽什麼,就把青桃去麵館做幫工偷學手藝跟地痞混混眉來眼去的事細細說了遍。

何家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閃,“你說的是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

何家老太太退回去,又看了眼蒸籠,“給我來兩個包子吧,對了,我記得西市麵館是個寡婦開的,你是...”

“我是她親娘。”

何家老太太恍然,“你家和譚家離得近吧。”

“近。”

“秀才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氏娘劈裡啪啦就把譚家的事說了,她對邱婆子積怨已深,自然不會說譚家好話。

“秀才是個讀書人沒什麼好說的,他娘不好惹,耕田村出了名的惡霸,看誰不順眼張嘴就罵,罵不過癮動手打,村裡沒人敢惹她,連她兒媳婦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貓似的,怕得不行。”

“她那人潑辣起來六親不認,有年她生病,她兒媳婦怕她累著主動攬了家裡的活,她知道後大發脾氣,要她兒子休妻,還把譚老頭揍了頓...”

“譚老頭就是秀才親爹,年輕時多俊俏的人,被她蹉跎成了老頭子,稍不順她的意她就打人...”

趙氏娘說得自己擺手,“那就是隻母老虎,小嫂子還是彆問得好。”

說著,隱約覺得有道灼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歪頭瞥去,被青桃陰沉的臉嚇了跳。

“你偷聽什麼呢。”她心虛地質問。

青桃輕笑,“想不到趙奶奶喜歡背後說人壞話。”

趙氏娘眼神閃爍,梗著脖子理直氣壯道,“敢做就不怕人說。”

“我奶堂堂正正做人,自然不怕人說,但你顛倒黑白往她身上潑臟水是不是太無恥了點。”

“我哪兒無恥了...”趙氏娘心裡沒底氣,倒不是怕青桃跟她吵,而是怕邱婆子知道後上門跟她鬨,譚家人多勢眾,她可招惹不起,她此刻隻想堵住青桃的嘴,不讓她回去告狀,硬著頭皮道,“你人小,和你說了也不懂,你覺得我亂說就去問問其他人,看其他人怎麼說。”

隨便找個人問,就知道她沒有胡亂編排。

青桃卻不上她的當,“那些人定是聽信了你的話。”

趙氏娘:“......”

“我奶是什麼樣的人用不著彆人告訴我,倒是趙奶奶你,要不要彆人告訴你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氏娘紅了臉。

青桃想說幾嘴的,想想又算了,而是看向旁邊何家老太太,“何奶奶打聽我家的事情做什麼,想抓我爹的小辮子嗎?”

兩句話問得何家老太太變了臉。

青桃又問,“莫以為我爹出了事那位置就是你家的?”

何家老太太語塞。

兩位年紀加起來過百的老人被青桃幾句話就堵得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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