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開口,想說實話:“姑娘,其實我也不算個好人,要不你們放棄我吧。”
簡行之在高處,看秦婉婉半天沒割斷繩子,以為秦婉婉沒聽懂他的意思,大喊:“你乾什麼!斷尾求生!求生!放棄那個老頭子,不要拿老子的命玩善良啊!”
善良個屁!
秦婉婉蹲在車前玩命切割那鋼鐵般的繩子,身體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從後麵看就在激烈的顫抖,她根本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就卸了力氣。
君殊看不見秦婉婉手上的動作,隻看見這個姑娘,因為害怕都抖成了篩子,明明被師尊辱罵,卻仍舊不肯放棄他。
“姑娘……”
這一次,他真的被感動了。
這就是這一瞬間,沈知明一掌震飛了翠綠,朝著秦婉婉直襲而來,簡行之大叫了一聲:“北城!”
秦婉婉猛地抬頭,就看劍氣朝著她如隕石墜擊而下,她下意識將沈知明留在她身體中那一道劍意猛地揮出。
當初沈知明離開去調查她和蘇月璃之間糾葛時,留給她一道劍意用於對付君殊,此時此刻,這一道劍意終於還了回去。
劍意飛出刹那,沈知明和君殊都睜大了眼睛。
然而沈知明收劍已來不及,眼見劍尖抵達身前,秦婉婉避無可避,一襲紫衣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刺向她的長劍。
沈知明長劍貫穿謝孤棠肩頭,秦婉婉那一道劍意和簡行之飛劍一前一後刺入沈知明身體,沈知明死死盯著秦婉婉,確認如今已無力再戰,當即化作一道光亮遁走。
秦婉婉愣愣看著立在前方的謝孤棠,劍修身形高瘦,廣袖卷風翻飛,一隻手握著長劍,麵上染血,側顏轉頭看向秦婉婉:“你還好吧?”
他的聲音和識海內的身影重合,秦婉婉心跳又沉又緩。
是……是謝孤棠嗎?
她喜歡那個人……是……謝……
她來不及多想,就聽簡行之暴喝一聲:“休走!”
她猛地回頭,就見漫天光劍追著沈知明而去,秦婉婉看見這光劍,知道簡行之又動了識海,當即起身,跟著簡行之就追了過去:“師父!”
“前輩,婉婉!”
謝孤棠見著兩人一前一後追著沈知明往山下躍去,立刻跟上,但隻到半路,就聽耳畔響起秦婉婉的聲音:“你帶大家先去荒城,安全之後,我們彙合。”
謝孤棠動作一頓,隻看三人前前後後墜入了山下雲海。
謝孤棠茫然停在雲海上方,想了想,咬牙回身,回到山頂,翠綠正在療傷,帶著一乾侍女,君殊還坐在原地,整個人已經懵了。
是秦晚……
他瘋了一般爬到棧道邊上,低頭看著山下雲海,反應過來。
這個照顧他,陪伴他,對他不離不棄的人,是那個一直深愛他的秦晚!
他怎麼就想不到呢?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計代價,不顧生死的保護他呢?
隻有秦晚,隻有秦晚會這麼對他啊!
君殊又想哭又想笑,謝孤棠抬手止住傷口上的血,一把提起他,冷聲道:“快走吧。”
聽到這話,君殊猛地回頭,冷冷看著謝孤棠。
謝孤棠見得他驟變的眼神,皺起眉頭:“你乾什麼?”
“哼。”
君殊冷哼一聲,甩過頭去。
小白臉,勾引他未婚妻,等他恢複修為……
等等,謝孤棠?
君殊突然尷尬的意識到,恢複修為,好像也打不贏啊?
他一時頗受打擊,不再說話,心裡開始暗暗比較自己和謝孤棠的實力。他是九品金丹,謝孤棠也是;他是樂城少主,謝孤棠是天劍宗的大師兄;他是年輕一代最強樂修,謝孤棠是天劍宗問心劍……
等等。
君殊突然意識到什麼,反應過來,問心劍?
他想起這件事,突然放下心來,抬頭看謝孤棠的目光,也變得和善起來。
“大師,”他改了稱呼,“你還好嗎?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休息?”
“閉嘴。”
謝孤棠抬手把他直接按在牆上,嵌入牆中,讓他安靜後,轉頭看向翠綠:“翠綠大人,我們啟程吧。”
謝孤棠和翠綠啟程向荒城時,秦婉婉追著簡行之一路墜下。
剛過雲海,就見無數烏鴉和劍光密密麻麻而來,簡行之瘋了一般追著沈知明,根本不顧劍光劃過周身,秦婉婉追在後麵,勉強躲過劍光,疾呼出聲:“師父,彆追了!”
聽見秦婉婉聲音,簡行之動作一頓,也就是這刹那,劍光瞬間集結,秦婉婉率先一步,淵凝朝旁邊一揮逼退,同時設出法訣立在周遭擋住劍光,指尖落在簡行之額頭,靈力輸入簡行之識海,穩住他識海:“讓他走吧,不值得。”
簡行之沒說話,他抬眼看向秦婉婉。
若是其他人同他這麼說,他是懶得聽的,惜命者殺不了人,殺人這事兒,哪裡有什麼值得不值得?
沈知明這廝三番五次在他麵前作亂,還敢對他徒弟下手,今日不殺乾淨,他心裡煩。
可看著秦婉婉周身染血的樣子,他一時又說不出這些話,相比殺了沈知明,還是趕緊給秦婉婉療傷比較重要。
秦婉婉輸送靈氣,先穩住簡行之識海,見簡行之停下追趕,轉頭想要摧毀旁邊的劍陣,秦婉婉立刻出聲:“師父,我來。”
說完,她抬起手,淵凝華光大綻,猛地一掃,旁邊劍光瞬間清理乾淨。
簡行之頓了頓,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秦婉婉已經這麼強。
已經可以保護師父了。
他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欣慰,由著秦婉婉拉過他,不給他任何選擇的機會,直接將他帶到了地麵。
落地之後,他們才發現,這裡似乎是個山崖,兩邊都是山,旁邊是一條流著熔漿的溪流,熔漿散發出的溫度讓整個環境顯得異常炎熱。
緩下神來,簡行之終於意識到秦婉婉說得不錯,他的識海的確有些維持不住,他頭痛欲裂,但也沒有表現出來,隻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緩身片刻後,看秦婉婉周身是血,他抬手招呼她:“過來,我給你療傷。”
秦婉婉沒說話,她從乾坤袋裡取了傷藥,走到簡行之身邊,隻開口:“脫衣服。”
“我脫衣服做什麼?”
簡行之茫然,秦婉婉握著藥,神色克製:“你受傷了,現下識海受損,不宜再動靈力。而且,就算能用春生,”秦婉婉抬眼,“你不會疼嗎?”
簡行之第一次被人如此質問,他莫名有些慌亂,又覺得茫然:“我……打架就是會疼的啊。”
秦婉婉一時無言。
“脫衣服吧。”
她知道簡行之腦子構造異於常人,和他說不明白,隻能威脅他:“你上藥了,我才上藥。”
簡行之見秦婉婉固執,頗有幾分無奈,抬手就把上衣脫了,從秦婉婉手裡拿過藥,自己低頭塗塗抹抹,一麵抹一麵埋怨:“你上藥就行了,我上什麼呀,師父打的架多得你想都不敢想,這點傷算什麼?今天要不是你攔著,沈知明我早就殺了。”
“殺了沈知明,識海崩潰,輕則入魔,重則自毀,”秦婉婉看他前麵的傷口都塗好,一把搶過藥,繞到他背後,抬手給他擦藥,“到時候,我還得管你這麼個瘋癲師父,做事兒不想想其他人的嗎?”
這話把簡行之問愣了,姑娘指尖沾著涼涼的藥塗抹在傷口上。
傷口沒那麼疼,但她指尖拂過的地方,有那麼些軟,又有點癢。
簡行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起在鬼城裡秦婉婉以為他死了,罵給彆人聽那些話,他這個師父,自私霸道,從不在意她的感受,總是打她,說起來的確也是如此。
隻是除卻如此,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和秦婉婉相處,要當好一個師父。
其實他也想像謝孤棠那樣,做點讓秦婉婉高興的事兒,比如誇誇她跳舞跳得好,送點吃的什麼得。
但每次想起這些事情之前,他都會先想要把她體質鍛煉好,要趕緊攢積分送她飛升,回了仙界,他們兩才是真正的師徒,他可以去看看她爹娘,改善一下她的生活環境,讓她父母彆再賣糖葫蘆了……
他低著頭,一時有些不敢說話,秦婉婉給他上好藥,乾坤袋裡拿了繃帶:“怎麼不說話?”
“就……以前一直一個人,沒想過這些。”簡行之說得有些艱難,“那……那以後我不這樣了,我多想想你。”
聽到這話,秦婉婉愣了愣,倒也沒想過簡行之能這麼回答,她不由得有些無奈。
覺得簡行之這個人當真是個禍害,每次都是乾了壞事,又讓人不忍苛責。
明明一開始就想錘死他,錘到現在居然……
居然還會擔心他了。
感覺像是養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哈士奇,洋洋得意到處拆遷,最後搖著尾巴回來邀功,又想打死他燉狗肉湯,又覺得……
算了,和條狗計較什麼呢?
秦婉婉無奈給他包好繃帶,自己拿了藥去旁邊一塊石頭:“我去上藥。”
“哦。”
簡行之知道她不方便讓他上藥,點了點頭,莫名有幾分失落。
就覺得,這徒弟要是個男的多好,他就也能給她上藥了。
他心裡有些糾結,秦婉婉在石頭後麵給自己能夠到的地方上好藥,但背上的傷口夠不著,她左思右想,想了片刻,終於開口:“師父。”
“嗯?”
“我……我背上的傷口夠不著。”
秦婉婉聲音很輕:“你幫幫我,好麼?”
簡行之聞言,心跳快了一拍。
但他立刻又唾棄自己,醫者麵前無男女,他要覺得忌諱,才是心裡有鬼。
他鎮定應了聲“好”,抬手撕了袖子上一段,綁到眼睛上,起身到了石頭後麵。
“你彆擔心,”他感知著秦婉婉的位置走過去,單膝半跪在秦婉婉身前,“我看不見的。”
“哦。”秦婉婉一貫放心簡行之,知道他心無雜念,便脫了衣服,轉過身去,裸著背在簡行之麵前。
“藥在你左手邊。”
秦婉婉提醒,簡行之抓了藥瓶,秦婉婉又指揮:“第一道傷口在肩下三寸。”
簡行之應聲,抬手沾藥落在秦婉婉背上。
他看不見東西,一切都靠感知,觸覺便異常敏銳起來。
手指落在姑娘背上,他才發現,這人的骨頭同他不一樣,更精致小巧;皮膚也同他不一樣,嫩如玉脂,華似綢緞。哪怕他這麼捶打鍛煉她,她似乎都沒有練出劍修那一身硬邦邦的軀體。
她好似很軟?
簡行之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手上忍不住一個哆嗦。
秦婉婉茫然:“師父?”
“沒……沒事。”
簡行之結巴:“下個傷口呢?”
“這個傷口左邊一寸。”
秦婉婉繼續指揮,簡行之不敢再開口。
雜念一生,便難祛除,半路停下來,又顯得刻意尷尬。
周邊熔漿咕嚕咕嚕冒著泡,溫度炙熱得讓人覺得有幾分難堪。
好像是媚骨蟲又發作了。
簡行之思考著,腦子裡頗為僵硬,他回顧所有可能。
還是說識海不穩,造成了心魔變異?
他左思右想,指尖沾著藥劃過秦婉婉的背。
他的指尖帶著繭子,這麼輕輕一劃一撩,秦婉婉忍不住激靈了一下。
簡行之慌忙出聲:“我弄疼你了?”
“沒。”
秦婉婉著急開口,對自己方才那片刻突來的感覺有些慌亂:“我……我就突然有點熱。”
“哦。”
簡行之點頭,安心不少,啞著聲讚同:“的確熱了一點。”
兩人都不敢說話,簡行之覺得這種場合有些太難熬。
是媚骨蟲發作了,他肯定。
他咽了咽口水,把最後的傷口塗完,抬手給秦婉婉包紮。
繃帶環過她身前,好似抱著她一般,又繞過她身後,來回幾次後,簡行之替她打好結,拉好衣服,聽見秦婉婉在他麵前窸窸窣窣係腰帶,他終於按耐不住:“北城。”
“你穿好了嗎?”
“穿好了。”
秦婉婉跪在他前麵係好腰帶,簡行之聽到這話,放心取下眼帶,一麵取一麵有些拘謹問她,“你……你能不能給我點血?”
“嗯?”秦婉婉動作頓住,有些茫然。
簡行之聽她反問,心跳得頗快,慌忙無措:“我……我好像媚骨蟲犯了。”
這個話題有點尷尬了。
秦婉婉不敢回頭,但又放心下來,原來是媚骨蟲,她可能也是媚骨蟲影響。
她係好腰帶,點頭,抬手拉過頭發,露出纖長的脖頸:“你要多少?”
簡行之也不知道,理論是一個月一滴血,但現在一個月都沒到,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要多少血。
他上前去,扶住秦婉婉的肩:“我……我試試。”
說著,他湊到秦婉婉頸邊,輕輕一吹,秦婉婉白皙的脖頸上便似乎是被利刃割開一般有了一個小口子。
血珠冒出來,簡行之心慌得有些手抖,他覺得得找點話題,左思右想,急中生智:“你……你疼嗎?”
秦婉婉:“……”
“師父,”秦婉婉認真提醒,“這點傷口和斷骨頭比起來,一點都不疼。”
說著,秦婉婉想把這個似乎走向有些奇怪的氣氛扳回來,坦坦蕩蕩:“你喝吧。”
簡行之受秦婉婉這一腔正氣感染,點頭,將唇湊了過去。
他先是舔舐血珠,血腥味卻感覺這血珠似乎沒有太大效果,他便多喝了幾口,心裡拚命念經,試圖重新當好一個好師父。
隻是心經難敵心欲,也不知道怎麼,他的手不自覺滑到秦婉婉手臂上,秦婉婉終於感覺到氣氛不對頭了。
她有些害怕,又有那麼點說不出的……
就類似於單身久了看隻狗都眉清目秀的詭異感。
簡行之肯定是不會多想的正人君子,要多想什麼,一定是她太輕浮。
為了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秦婉婉決定說點什麼,她要聊點重要一點的話題,吸引兩個人的注意力,把這事兒不要那麼尷尬的混過去。
她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一件大事!
“師父。”
“嗯?”
“我感覺我好想知道我識海裡那個影子是誰了。”
“嗯?”簡行之思維終於清醒的一些,他啞聲:“誰?”
“謝孤棠。”
秦婉婉肯定開口,簡行之動作一僵。
頃刻間,什麼旖旎都消失殆儘,秦婉婉的血好似是生效了,他什麼奇怪的情緒都沒有了。
他就呆呆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就是這一刻,係統“叮”的一聲響,伴隨著“叮叮當當”積分到賬的聲音和歡快的鼓掌聲,係統激動的通報聲想起來:
【節慶大酬賓!節慶大大酬賓!係統幫您參與總部大抽獎,獲得500積分,恭喜宿主!您中獎了!】
中……中獎了嗎?
簡行之茫然想著,這……這到底是什麼節啊?顧北城抽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