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卻是一笑:“後續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因臣職責隻在修治蔡河,頂多再加樁防治內澇,命案涉及刑事,可得由開封府去勘察偵測,再作判定。”
趙禎果然就失望地‘哎’了一聲。
見小太子對讓命案真相水落石出這點頗為執著,陸辭不得不補了句公道話:“但從包裹屍骸的河砂的厚度和硬度看來,少說也有三五年了,莫說查出凶手,哪怕隻尋出死者身份,也難如登天。”
他未說出口的是 ,會居住在環境較差的城南,連受內澇也不舍得挪位置的百姓,大多家境貧困,也不見得能引起開封府官吏的重視。
趙禎認真地點了點頭,虛心地接受了陸辭的話:“陸左諭德所言甚是。”
陸辭欣慰地笑了笑,剛要順著誇讚他幾句,就聽這一向最為乖巧懂事的學生,忽地換上滿臉八卦的神情,笑得狡黠:“當日我將金吾衛派去的命令,可否稱得上是有先見之明了?”
陸辭猝不及防。
——究竟是哪個癟犢子趁他不在,教壞了小太子?
見陸辭麵上的笑倏然消失,趙禎明智地選擇了立刻轉移話題:“不知開封府尹王隨,可有妨礙陸左諭德辦正事?”
陸辭微微一怔。
他一時間猜不出趙禎突然點名的前因,第一直覺,便是以為有王隨的政敵在小太子耳邊說了什麼,答時便很是慎重:“雖不知殿下為何突發此問,據臣所知,王府尹不曾露麵,亦不曾阻撓。”
趙禎聽得陸辭的話後,卻更加生氣了,直接道:“王隨這人十分可惡。我聽他說時,還以為他與你有些過節,卻不想你與他根本素未謀麵。分明是你治水有功,才叫城中今夏不犯內澇,他卻胡言亂語,將功勞儘數扣在……”
說到此處,他忽地意識到不該妄言父過,便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天書’二字含混過去,“這般顛倒是非,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否德不配位了。”
陸辭卻險些被趙禎這義憤填膺、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小可愛模樣給逗樂了。
在對氣鼓鼓的小太子好一番安撫後,陸辭便道:“王隨此舉固然不妥,但也不能全怪在他個人品行不端上。”
趙禎深吸口氣,勉強恢複了平心靜氣的模樣:“那是何故?”
陸辭躊躇片刻後,還是輕聲說了:“請問太子殿下,獻‘新天書’的朱能,現處境如何?”
儘管修建新宮觀來供奉天書的工程,因官家的突然病倒而暫時擱淺,但為了將自己撒下的大謊維持下去,而不至於一道穿幫,成為天大笑話,趙恒哪怕明知此中恐怕有著貓膩,也隻能硬著頭皮,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讓人將新降下的所謂天書,供奉在原天書的偏殿裡頭。
趙禎素來聰慧,立馬就明了了陸辭的言下之意,頓時沉默了。
王隨也好,朱能也罷,不外乎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這八個字。
無數人十年寒窗苦讀,所求是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加官進爵,光宗耀祖,治理天下。
哪怕是已貴為首輔、過去屢建奇功的寇準,心裡也還是深深戀權的。
現有人能憑偽造‘天書’,就生生越過辛辛苦苦熬資曆的所有人,走出一條叫人眼熱的捷徑,又如何不會惹人爭先恐後的仿效?
陸辭點到為止,隻微微笑道:“有殿下明鑒,實是臣的福祉。”
趙禎這才從凝重的心緒中回神,搖了搖頭,卻也無心再在這一話題上糾結了,而是想起了喚陸辭前來的一樁正事:“這幾個月來,陸左諭德實在辛苦。”
陸辭眸光微亮。
他聽這善解人意的小太子的語氣,是要給他放個長假的意思了。
即使他有了些許‘身在其位謀其政’的覺悟,也願意為百姓辦些實事,但骨子裡還是懶的。這幾個月的奔波勞苦下來,也的確疲憊得很了。
若能順勢歇上一歇,他是不打算推辭的。
隻是趙禎接下來的話,卻徹底出乎了陸辭的意料,也讓微笑從他麵上完全消失了——
“今歲開貢舉的詔令,我早在一個月前,就已命人頒布下去,對此,想必陸左諭德也有所耳聞。”見陸辭頷首,趙禎就更高興了,將接下來的計劃和盤托出:“現治水之事已畢,你也空了下來,剛好擔任開封府解試的監試官,鎖院之後,能得閒整整二十餘日呢。”
趙禎在終於能說出自己早在監國前就已籌備好的‘陸辭升職計劃’的第一步時,口吻是難以抑製的小興奮。
陸辭卻是在震驚之後,心裡發苦。
他默默無語地看著一臉小高興的趙禎,猶如看著一隻小魔鬼。
……在小太子口中所謂的‘得閒’二十餘日,可是不能走出院落,不能與親朋好友交流,還得翻看數以萬計的公卷的鎖院期啊!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