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份已然敗露,他也沒有逗留此地的意義了,便坦然將香料贈予驚訝回望的那兩位小商販,施施然地在這幾名軍漢的引領下,往剛稽查完貨物的專官走去。
見一氣度不俗的老漢大大方方走來,負責監看此次榷場的王韶先是麵露茫然,隨後一被告知王欽若身份,就毫不猶豫地從座椅上起身,客客氣氣地迎了上去:“王尚書有意蒞臨,怎無不遣人提前告知一聲……”
“不必多禮。”王欽若嗬嗬一笑,並未正眼看他,隻從容地在其讓出的座椅上落了座:“我身負皇令,豈能在館驛虛度時日?隻是方才偶聞榷場召開,才順道前來一觀罷了,想必陸秦州再有官威,也號令不了我罷!”
“尚書說笑了。”
王韶宛若未曾聽出王欽若話裡的明嘲暗諷,僅輕輕頷首後,就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了。
隨著榷場中商旅越聚越多,叫賣的喊聲也越發震耳欲聾,王欽若仍是一派雲淡風輕,手裡翻著本次登記在冊的貨物清單,不時抬眼看向場中。
他有所不知的是,自己這副悠泰模樣,不僅招來了不知情況的商販們的偷看,也引來了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領一百壯士偽裝成一支大商隊,實際上馬車上暗藏兵器的李元昊,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大宋那邊最為顯眼的王欽若。
他眯著眼,盯著人仔仔細細地看了會,又在對方察覺到目光之前,飛速移開。
麵對隨侍的親信,他毫不客氣地如此評價:“傳聞中的陸姓小子,可是位豐神俊朗、器宇軒昂的郎君,怎任我怎麼看,都是位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頭子了?”
瞧著都快趕上他爹的歲數了。
哪怕宋人慣誇大其實,美化那些弱不禁風的士大夫,這未免也過於離譜了吧!
有幸見過陸辭一麵的那位下屬,見李元昊生出這極大誤會,趕緊解釋:“您誤會了,那人並非陸辭。”
那還差不多。
儘管最理想的局麵,是擄走近些年來行事最為囂張惹眼的陸辭,既給這仇家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也好給大宋新帝一個下馬威,但既然陸辭人碰巧未來,李元昊也就不再惦記這遺憾,徑直觀察起這老漢來。
從王欽若對旁人生疏冷淡、難掩傲氣的神態,以及周邊人對其小心翼翼的態度上,李元昊很快咬定:“若我所料不差,這多半是個宋廷大官。你們對他的身份,可有任何頭緒?”
從汴京遠道而來的戶部尚書被兵士捉拿下獄的醜聞雖未傳開,但下榻於驛館的消息,卻並非是個秘密。
對懷有詭心的黨項一方而言,在刺探情報時,自然不會漏過這個重要消息。
李元昊眼前一亮,輕笑道:“這麼聽來,那老漢八成便是戶部尚書了!”
捉不到最招人恨的陸辭,卻逮著一條更大的魚,要挾起宋廷時,豈不更有份量!
李元昊當即決定,機不容遲,當機立斷道:“一會兒我信號一發,即刻動手。”
雖說事前同張元、吳昊二人商議好了計劃,但具體如何,還是視當天情形而定的。
南人此番派駐的兵士頗多,要想大肆屠戮,即便外頭尚有九百力士埋伏,亦要費上好一番功夫。
南邊朝廷的大官,可是一個賽一個的貪生怕死,若是在拚死纏鬥的時刻,叫那條大魚在護送下趁亂溜掉了,那豈不得不償失?
李元昊迅速更定計劃。
先由部下在榷場多處縱火,製造騷亂,引走宋兵後,他再領十名精銳發起突襲,將那戶部尚書擄走。
至於剩下的殘局,是屠戮還是且戰且退,就由他們自個兒看情況做定奪。
王欽若渾然不知,自己才出牢獄,就又被一頭豺狼給盯上了。
他仍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賬簿。
果然,陸辭頗為狡詐,在這顯眼的上頭,並未留下什麼明顯差錯來。
不過,他也不指望靠可被隨意篡改的賬簿,就能對付得了有所防範的陸辭。
王欽若陷入沉吟還未有多久,耳畔便傳來陣陣騷動,他不悅地抬起頭來,詢道:“何事喧嘩?”
王韶不急不緩地起身,解釋道:“有人報,榷場中忽起多處小火勢,已派人前去督看了。”
然而即便如此,圍在自己身邊,好似對他虎視眈眈的這些人高馬大的兵士,卻並未少上一個。
王欽若不免生出幾分被監視的不快,微微蹙眉道:“還不多派幾人去,儘快將事處理了?我身邊無需圍著那麼多人,也都去吧。”
王韶擰眉,勸阻道:“王尚書,此地人多眼雜,恐怕不妥。”
王欽若淡然道:“榷場中監管嚴密,何來險情?倒是火源若不儘快處理了,將在遼夏人前有損宋顏。”
見他如此堅持,王韶也無可奈何,隻有隨他之意,將四周衛士儘數撤開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