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朱弟,”這幾天裡根本沒聽到半點風聲,以至於沒做出絲毫反應的柳七登時深吸口氣,悲憤萬分道:“你分明是特地瞞著我!”
恨啊,怪他太輕信人哇!
柳七鬱卒得就差捶胸頓足了。
他哪兒能料到,從來心思坦蕩蕩的朱弟,竟也有不做君子的時候!
朱說被說中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當場羞愧得啞口無言,隻有懊惱地垂首,沉默認錯了。
他跟個悶葫蘆似的,一腳才輕輕碰到,就已骨碌碌地滾得老遠,饒是柳七滿腹委屈,一時間也被堵得出不來,進不去。
他心裡也認定了,擁有能讓朱說這嚴以律己的真君子做出‘違心事’來的本事的,除陸辭外不作他想。
認準了罪魁禍首後,清楚這會兒再去自請赴邊關,也已為時過晚的柳七,無可奈何之下,隻深深地衝著滿臉愧疚的朱說歎了一口氣。
認為已成功勾起對方的負罪心後,他便憤怒地跺著腳,懷著滿腔苦悶回了屋。
門剛一虛掩上,朱說就悄悄地豎起耳朵,凝神聽了起來。
柳兄要做什麼?
在一陣桌椅被粗魯拉開,彼此碰撞的野蠻響動後,柳七哼唧幾聲,就傳來了筆尖走在紙張上,發出細雨落地的沙沙聲。
捕捉到這一輕微動靜後,朱說立馬安心了。
——多半是柳兄為宣泄這無處可走的鬱悶,又去創作新的小唱曲,以控訴陸小郎君的負心薄情吧。
趕在這篇新作開始流傳於市井中前,得了正式任命的朱說已拎上行囊,狠狠心賃了匹腳力最好的馬,再雇上一名下仆,就做好了要居住多年的汴京的準備。
離開宅邸前,他特意往柳兄的寢房走了一趟,隻是在門上叩了好幾回,都不聞應聲。
他猜是柳兄多半還惱著自己的知情不報,心中五味陳雜,亦隻有緊了緊包袱帶子,放輕腳步走了。
然而騎在馬背上,通過禦街,往城門去的朱說不知曉的是,早在天還沒亮時就已起了身的柳七,此時正臭著臉,斜倚在一茶館三樓的窗邊,撥開一點竹片做的小簾,一聲不吭地往下看。
等朱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轉角後,柳七才收回目光,輕哼一聲。
以為這樣就能叫他放棄了?
癡心妄想!
一出西城門,剛一路過駐馬驛的朱說,便被一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旅人所喚住。
“這位郎君,”此人相貌氣質無一處不透著粗獷,說話卻是斯斯文文的,還先一絲不苟地衝朱說行了一禮:“可否恕在下冒昧一問?”
朱說微愣:“但說無妨。”
“多謝郎君。”說話時,這人抬起眼來,大大方方地將朱說打量幾眼,忽然笑了:“若在下所料不差,您可是朱姓,此刻要往秦州去?”
朱說被一語道破身份,雖不解緣由,僅是輕輕頷首,不慌不忙道:“還未來得及請教你名姓。”
對方咧嘴一笑:“在下姓張名亢,亦是奉詔,要往秦州去的。”
原來張亢終於得償心願後,連詔書都未曾捧熱乎,就急匆匆地收拾了行囊,賃了馬匹。
因嫌家眷磨蹭,他索性隻帶了一名下仆和那幾本翻得爛熟的書,再遣人去跟兄長說一聲,就預備輕裝簡從地先行上路了。
今日會在這處驛館等待,原因則出在他臨出門前,一位友鄰好心提醒既有意趕早,應還來得及與那位和氣而寡言的朱希文同行。
張亢雖不耐煩同些假斯文道義的為伍,也從不曾聽說‘朱說’這人,但在得知對方同自己一路不說,還與他的頂頭上官陸辭交情匪淺,理所當然地燃起了幾分興趣。
他容貌雖生得粗魯些,但能在殿試中奪得二甲之位的,又怎麼可能真是什麼莽夫?
不過是懶得應付,懶得精明罷了。
如今見朱說一得詔令,便早早出發,而不似那些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拖拖拉拉,不至最後期限才動身的懈怠樣,更是讓張亢心中平添幾分好感。
再便是張亢心忖,秦州雖不大亦不小,日後能與朱說共事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能問出些關於陸辭的事兒來,才是至關緊要的。
哪怕再合不來,也頂多是忍上這一路罷了。
——打著這麼一張如意算盤的張亢,便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聽傳言中‘沉默寡言、一心讀書’的朱希文,吹了整整一路的陸辭彩虹屁。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