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紈絝夫妻 申醜 14770 字 9個月前

國夫人道:“他是他,我是我,他嫌棄僧人,還不許我敬拜菩薩?他要是不服氣,也寫篇文章來罵我。”看看衛繁衛放兄妹,遷怒,“都是你們祖父,把僧人佛祖得罪了個遍,我去寺中進香拜佛都抬不起頭來,生怕讓人給轟了出去。”

衛詢雖不再跟和尚、道士歪纏,心中仍舊生厭,諷刺和尚:月光照地堂,禿驢頭光光。涼風過陋屋,信徒囊空空。清香獻悲佛,妻女沒死活……

禿……和尚看到臉都歪了。

管嬤嬤很猶豫,自家跟僧、道那是仇深似海啊,真把《十八羅漢》圖送去了保國寺,國公爺要是一個不高興,非得鬨出點什麼。

國夫人不為所動:“他要鬨,隻管來問我話。”

管嬤嬤還想說什麼,國夫人已看向昏昏欲睡的衛斂,對於氏笑道:“小郎歲小睡不足,外頭冷,彆等他睡熟再抱著他歸家,招風寒。”

於氏還存著看熱鬨的心思,擰頭吩咐乳娘先帶衛斂回去安睡。

國夫人量一眼許氏和於氏:“這是有事?”

許氏接過丫頭送上的香茗,奉與國夫人,道:“兒媳有一事不得主張,想問問婆母的意思。”

國夫人接過香茗擱置一邊,很想說一句:你哪是一事沒主張,你是事事都沒主張:“什麼事你不能做主,要來問我?”

許氏笑著緩聲道:“是阿絮的事,阿絮住謝家將小倆月,這都快年終了,也不見知會家裡去接,兒媳想問問婆母,是不是遣了人將阿絮接家來?總不好在謝家過年。”

衛繁幾人都沒有說話,靜等國夫人開口。

國夫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胡言亂語,阿絮再是孤女也非沒有依靠,家人又沒死絕,我都沒還咽氣呢!我衛家女還能在謝家過年?”她歎口氣,“也是我上了年紀,有些糊塗了,謝家遞了帖子來,說他們家園中一株早梅開了,邀你們姊妹二十日去賞梅。你們姊妹去後順道將阿絮捎帶回來,謝家不問就罷,要是過問,你們就說是我的意思:近年底了,好些貧寒之家缺衣少食的,家中打算臨街施粥,這是積德的好事,要交與你們姊妹一同操持,經經手理理事,省得你們長在閨閣,不知人間疾苦。”

國夫人身邊的大丫環阿秀托著一個紅漆盤,上麵放著幾張素雅的請帖。衛繁拿了自己那一張,衛素和衛紫對視一眼,真是難得啊。

謝家很有些臭講究,又自恃書香門第,衛家這種洗了幾代都沒洗儘銅臭味的土鱉自然很是看不上。

況且衛家這一輩除了衛絮,再也挑不出一個好的來。

衛繁不通半點風雅,邀她來賞花吟詩,擠半天才擠出幾句狗屁不通的打油詩,滿腦子想著拿麵衣裹了花瓣酥炸入菜;衛素,不過庶女,低眉垂首小家子氣,怯怯弱弱,話都說不響,隻知跟屁蟲似得牢牢黏著衛繁;衛紫,隔了一房,親娘一介商女,唯好黃白俗物,儘揀了富貴的往頭上戴,性子又刁,實難招人喜歡。

因此,謝家雖與衛家是姻親,衛簡夫婦去世後,兩家來往卻並不頻繁。

衛繁姊妹三人收到請帖都有些稀奇。

衛紫用兩根手指捏起請帖,翻來覆去地看,謝家不喜邀她,她也不喜謝家,千百朝去一回,都被氣得夠嗆。

衛素臉上也沒什麼意趣,謝家水榭樓台一步一景,是比自家雅致精巧,謝家女一個一個飽讀詩書,秀雅非常,就是看她的目光令人難受,說得話看似處處照顧,又像處處憐憫,仿佛她是無依的小可憐。

衛繁皺了皺鼻子,嗅到請帖上縷縷暗香,裡頭好似夾著長春花花香,不覺得鼻中發癢,連打好幾個噴嚏,忙不迭地將帖子拿開,細細白白的手上立起了幾個小紅疹。

阿秀和管嬤嬤嚇了一大跳,國夫人也吃了一驚,迭聲問:“先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許氏忙過來細看,拉起女兒的手:“咦,這大冬日的,怎犯起癬來?”

衛繁想答,又是一個噴嚏出去,兩隻眼汪著一潭水,隻差沒淌下淚。

衛素取過請帖,放在鼻端仔細嗅了嗅,她不比衛繁的狗鼻子,好一會才辨出花香,鬆了一口氣,回道:“祖母,母親,這請帖染了香,裡頭有一味是月季,二姐姐一聞這香味就起癬疾。”

許氏放下心來,笑道:“不妨事,隔兩日就自退了,連藥都不用擦。”

國夫人沒好氣:“你這做娘的心倒寬。”看看衛繁不像有事,也略放下心來。

衛紫卻捏著手巾,皺著秀眉,一臉凝重,滿肚子翻騰著後宅陰私、陰謀詭計,壓低聲陰惻惻地猜度:“不會是故意的吧?”

衛放悚然一驚,直眉立目。他早看謝家不順眼,男的女的一個一個鼻孔朝天的,彆人下巴往下長,謝家下巴都是往上支的。

衛繁噴嚏打得死去活來,一說話鼻子就發癢,愣是出不了聲,被衛紫一嚇竟止了一會,正要高興又是一噴嚏打出去,隻得連連擺擺手。

綠萼一邊急得輕撫著衛繁的背,一邊替她解釋道:“二娘子的意思:無仇無怨的,不至於此。”

衛紫輕哼一聲:“什麼不至於此,二姐姐慣把人往好裡想。二姐姐春來犯花癬,侯府上下人人都知曉,我還記得小時為了這事,府裡種的月季全鏟了改種薔薇。送來的請帖上什麼香不好染的,偏就染上月季香,還染得隱隱約約的,不細聞還嗅不出來,要是味重,也不至於遞到二姐姐手裡,到大祖母這邊就攔下了。”衛紫越說兩眼越亮,越說越是興奮,好像自己偵破了疑難懸案,窺透了陰私手段。

於氏立衛紫後頭跟著暗暗點頭一臉欣慰,有女如此,母複何求?不枉費她苦心教誨。想想心中有些雀躍怎麼回事?自己在娘家得母親傾囊相授,不知學了多少宅鬥之術,三十計樣樣皆通,陰謀陽謀,話裡藏針,針裡藏等等絕活話信手拈來,誰知嫁給了衛笠這個倒黴催的,一樣沒用上。

衛笠的那些妾室通房不知服了什麼**藥,見了她都是小聲下氣、竭力討好的,比見了衛笠還儘諂媚之事,害得衛笠都醋了,擰頭另納一個。

這趟來侯府值啊,可巧就撞上這等陰私手段,她大嫂是不頂用的軟腳蟹,又沒主意又沒腦子,還得她大顯身手、從旁襄助。

於氏、衛紫母女雙雙嚴陣以待,嘴角輕抿,眼神淩厲,苦苦深思背後深意。

衛繁好不容易鼻子通了氣,又吃了一杯茶,洗了臉,這才和緩過來,說道:“好好的,作弄我做什麼?我鮮少去謝家,又不曾得罪她們。”

衛紫兩手一攤,正色道:“二姐姐,這世上就有無緣無故的怨,人心隔肚皮,誰知這些小人裝得什麼齷齪心思。”又小聲嘟囔,“你又怎麼知道你沒得罪人,遇上小心眼的,你無意她有心,就生了你的氣,要尋你的麻煩。”

衛繁抽抽鼻子,再伸出嫩藕蔥白的手,就這麼一乎兒,上麵細細的紅點都已經淺了一分,睡一覺,定能褪得無影無蹤:“我這都快好了。”

衛紫與於氏有些傻眼,輕咳一聲,又不約而同長歎一氣,道:“二姐姐,雖如此,你也吃了苦頭,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小苦頭就成了大苦頭。”

國夫人大為無奈,道:“好了,意外罷了,不要在這東想西想,不知所謂!天寒地凍的,我也倦了,你們各自都早些回去。”又看看衛繁手上的花癬,“看著是淡了,還是不能馬虎,你一個小娘子,萬一留下疤,回頭啊哭都來不急。你們這幾日都收拾收拾,去做客,要備禮,帶些女兒家的小物件去,彼此相贈也有趣。”

“啊?還讓她們去啊。”衛放大驚,“這都下毒……”

國夫人一巴掌拍在衛放肩膀上,喝道:“胡說,怎麼話到你嘴裡就成死罪了?”

衛放揉揉肩,不死心地道:“要不我找幾個膀大腰圓的仆婦跟著她們,誰敢嘰嘰歪歪、陰陽怪氣的,就動手。謝家算什麼?什麼清貴世家,還不是專好給皇家送小老婆的。還皇親呢,猴年馬月的老黃曆,那是元年的事,都快爛成泥了。我老師還說,謝家女端莊賢淑,就是不得帝心。”

國夫人氣得又啪啪啪地捶了衛放好幾下,捶得衛放唉喲直叫喚。“再說把你關祠堂請家法,什麼能說不能說的,儘往外說。”元帝這種剛出爐還冒土氣的土鱉,又不懂柔情蜜意,納謝家女隻衝著才名,好為皇家添彩,哪管什麼心性德行。謝家女再好有個屁用,元帝心頭愛仍是元配皇後,起事時兩人一道趴過雪窩子吃過死老鼠,“耗雪深情”自是不比尋常。

“不許再說,好好壞壞與你們何乾?”國夫人狠狠瞪了衛放一眼,又對幾個小的道,“謝家再如何都是親戚,胳膊折也要折在袖子裡,明白了沒?”

衛繁兄妹幾個除了衛素齊齊搖了搖頭。

衛放更是大惑不解,拿手劃拉一下:“祖母,往常您老不是說我們才是袖裡胳膊,什麼時候姓謝的也裹進衣袖裡了?這都幾支胳膊了,正正反反都沒處長……”

國夫人氣得一拍桌案:“滾,回你院裡挺屍去。”

衛放“喏”了一聲,嘻嘻哈哈告退走了。

國夫人看看衛繁三姊妹傻呆呆的臉:“都去罷,早些歇著。大冬寒天,也不用大早起來陪我用膳。左右咱們家在外頭沒好名聲,還不如舒坦些,叫那些詩禮人家三更起吧。”

衛繁低頭偷笑,姊妹幾人攜著手告退,出了榮順院各自話彆回去安睡。

薄霜如細雪,冷月掛寒天。

衛紫跺跺腳,揣緊小手爐,心裡還惦著請帖上染的月季香,跟於氏道:“娘親,我想來想去這事有古怪,定是有人要害二姐姐,唉!二姐姐就是個呆子,還不以為意。”

於氏深以為然:“我看啊,說不定就是你大姐姐乾的,故意讓繁丫頭起疹子,謝家不知道繁丫頭聞不得月季花香,衛絮還能不知道?舊年你伯母為了繁丫頭,大張旗鼓地鏟宅內外的月季,定是刺痛了衛絮的眼。那丫頭可憐歸可憐,偏長年掛著個臉,鎖著個眉,捧著個書,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衛紫斜一眼於氏:“什麼嘛,哪是你不喜歡,明明是大姐姐不喜歡你。”

於氏氣得想給女兒一記,恨聲道:“她是清流,我是俗流,她飲風吃露,我吃五穀屙……”

“娘親。”衛紫掩鼻跳腳。

於氏笑著止聲,又拉起衛紫的手,捏著她手腕上一隻鏨花鳥嵌紅寶的鐲子:“俗不俗啊?”

衛紫縮回手腕噘噘嘴,笑著撒嬌道:“我幾時嫌俗了?過幾日去謝家,娘親把那串百寶金瓔珞給我戴,還有那支九重金樓釵也給我插頭上。”把玩一下腕間鐲子,嫌棄道,“這隻鐲子不新了,我要那隻八寶臂釧……”

“大冬天的戴什麼臂釧?”於氏橫她一記。

衛紫抬抬下巴:“也是,是不大合時宜,況且也顯不出來。那我要那串百花纏枝金腰鈴,人未到聲先聞。還有那件過年備的織金雀裘先穿了罷,也叫那群寒酸鬼開開眼。嫌我俗,我再俗,身上隨意挑出一件他們謝家後輩也不是輕易置辦得起的。”

“什麼寒酸鬼,人家那是藏拙不顯擺。”

“她們不顯擺我顯擺啊。”衛紫得意,“反正到時最惹眼的便是我,我光燦燦,她們灰撲撲,氣死她們。”

於氏笑:“你真顯擺,你把那支古玉插頭上,那才是舊物,聽你說舅舅說價不可估。”

“我才不要,也不知哪個老墳裡掘出來的。”衛紫忙搖頭。什麼舊物,來曆不明的,說不得就是隨葬物,死人戴過的再名貴古樸也陰森森的。

於氏想想也是,這玩意不大吉利還是彆上頭了,又有點擔心:“你裝扮得太出挑,壓了你二姐姐一頭,當心你二姐姐生氣。”

衛紫笑道:“娘親放心,二姐姐才不在意這些。”又皺眉,“還要備禮,真是麻煩,一人送一片金葉子算了。”

“你打發乞索兒呢?”於氏瞪她,“這不用你操心,你隻想那日穿什麼衣裳便是,彆的娘親幫你打點。”

衛紫高高興興應下,不忘叮囑:“娘親可彆太大方,大褶不差就行,不過麵子情。真打發給乞兒索還得句康順太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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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繁和衛素住的院子相鄰,兩姐妹結伴一道回去,兩個婆子前頭拎著燈籠照著路。

“二姐姐。”衛素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你說,那帖子上的染得香真是故意的?”

衛繁手背上的紅疹一受涼,都快消得差不多,當下笑道:“大許是意外,月季香馥鬱,是合香常用的一味香,好些人家都用。”

衛素秀眉輕蹙,想了想又問:“那二姐姐,萬一是真的呢。”

衛繁不加思索,答道:“那就……”

作者有話要說:長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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