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樓淮祀跟衛放一同經了謝夫人案,兩人愈加親近,他這個寄住客,成了座上賓,簡直是樂不思蜀。
他這一日日過得無比愜意。但凡衛繁去看謝罪,他後腳跟就溜了過去,二人立一處,嘰咕幾句話,再依依不舍分開;無聊了就騷擾騷擾俞子離,在他院中一通翻箱倒櫃,見了好的就塞懷裡揚長而去;再時不時與老丈人、舅兄湊湊趣,衛詢有時還摸過來一道吃個酒,一同誹謗誹謗和尚道士。
衛詢可不比衛箏衛放父子好糊弄,幾眼就看穿了樓淮祀的司馬昭之心,樂嗬嗬地看樓淮祀在那大獻殷勤,暗忖:這壞小子不安好心,臉皮厚又奸滑,耍得他兒子孫子滴溜溜轉,一個賽一個地待他好得掏心掏肺,全不知這壞小子甩著狼尾巴肖想衛家女。
不過,這壞子要真能求來皇帝的賜婚,未常不是一樁好親事,真要算起來,還是他們衛家占了老大一個便宜。
國夫人是沒見過樓淮祀的,耳聽孫子念完,兒子念,兒子念完,連丈夫都跟著念,她不好奇都難。再者因謝夫人案,樓淮祀和衛放一塊前後奔忙。老太太誤以為樓小祖宗跟孫兒一般,是個心地良善的,說什麼也要把人叫過來見見。
樓淮祀這些時日把衛家裡外摸了個透,侯府裡衛箏與許氏是擺著好看的,小蝦小米,當家做主的仍舊是衛詢與國夫人,衛詢主大事,國夫人主瑣事,基於衛家無有大事,因此,國夫人坐得才是頭一把交椅。
見了她老人家,才算是實打實的自己人。
樓淮祀哄老太太一向得心應手,特地穿了一身的紅,收拾得渾身上下洋溢著喜慶討巧富貴。果然國夫人一見他,頓時眼前一亮,進來的俏郎君麵如冠玉、唇如朱染、未語先笑,彆提多招人喜歡。
“唉喲,早聽聞樓家二子生得好,百聞不如一見,真是俊俏非凡啊。”國夫人忙叫人攙起樓淮祀,又嗔怪,“說起來,你洗三時我就見過你,還在你澡盆子裡頭扔過銀錠子,你倒好裝個小乞兒來家,也不知來見見我這個老婆子,該打。”
樓淮祀連忙長揖到底討饒,半點不見外地膩了過去:“那不是扯了謊,沒臉拜見老夫人。老夫人早早見過我,我也早早就聽說過老夫人。”
國夫人大樂,笑道:“這是抹蜜的話,我不信長公主沒事跟你說我這個老婆子。”樓衛兩家可沒什麼交情,樓淮祀洗三,那是長公主二嫁生子,大喜之下廣宴群客,彆說京中權貴,連街上討飯的都能去蹭把洗三錢。衛家上門赴宴,全然做不得數。
樓淮祀笑道:“我可不是聽我娘親說的,我是聽我外祖父說的。”
坐一邊看熱鬨的衛詢差點沒把手裡的酒杯給扔出去,這是什麼話?他衛詢的妻子,由上皇嘴裡說出去?聽得他都快疑心自己帽有異色。
國夫人也是一呆,笑斥:“胡說。”
樓淮祀捂嘴偷樂,道:“真沒胡說。”他溜一眼衛詢,喲!老頭臉都變色了。賊兮兮地附到國夫人耳邊,壓低聲,“我外祖父私下道:諸天神佛也是欺善怕惡的,這衛詢得罪了全天下的和尚道士,竟還是結了一門好親,娶了一個才貌雙全的妻子,真是便宜他了。”
國夫人被哄得如吃了幾斤石蜜,眉開眼笑,大樂不止,再見丈夫時不時拋來眼風,更是笑開了花。索性將丈夫丟後腦勺,全當不見,拉著樓淮祀問東問西,末了還道:“當自己家住,千萬彆客氣了。”
樓淮祀打蛇纏上棍:“老夫人可彆哄我,我是實心眼,要當真的。”
“當真才好,當真才好。”國夫人喜得直拍他的手,又笑著道,“我看你可不是什麼實心眼,比我家大郎機靈,以後你們兄弟一處,你提點些他,省得他幾時惹了禍都不知道。”
“老夫人放一百個心。”樓淮祀大包大攬,“我倆親如手足,不分彼此。”
國夫人更加高興了,又問:“丫頭婆子可有怠慢你?他們要是不儘心,你隻管喝斥,不必見外。”
“全沒這等事,我住得可舒心了,都不想走。”
“長住使得,不想走可不行。”國夫人笑道,“這將過年的,彆說你家不肯放你不管,怕是連宮裡都要來要人。”
樓淮祀眼珠一轉,立馬問道:“除夕宮裡驅儺,老夫人可要攜家小一道觀禮去?”
國夫人道:“自是要去,年尾難得一次的熱鬨,再有歡慶的就要等年頭了,全頭全尾才好。”
“那到時我來找老夫人作伴湊趣。”樓淮祀興致勃勃。
國夫人笑不可抑:“屆時你們自玩去,陪我一個糟老婆子算怎麼回事?早鬨哄哄一塊去放炮仗了。”
樓淮祀笑著道:“老夫人不信,擊掌為誓。我要是不來,罰我扮作疫鬼,赤腳染麵,由人驅逐打罵。”
國夫人忙道:“不好不好,你生得俊,染了麵白白糟賤了好相貌,老婆子可舍不得。”
“那可算與老夫人說定了?”
“好好好,說定了說定了,你不嫌無趣,隻管來找我一塊看驅儺大戲。”國夫人笑點頭,“我屆時把大郎他們拘身邊,等你來一塊玩可好?”
“那自然好。”樓淮祀吃著碗裡又想鍋裡,道,“還有燈節呢,先跟老夫人報個備,燈節許我和大郎他們看燈。”
國夫人樂道:“還是小孩兒家,年沒過連燈節都惦上了。也好,你們隻管去看,不過,大郎要帶他姐姐妹妹一道去,不能陪你隨性胡逛,我怕你撒不開腿。”
“無妨,那日人多,我幫衛兄一道照顧著。”樓淮祀立接到。
“哪裡去找這般知禮懂事的小郎君去?”
衛詢眼見一頓飯不到的功夫,自家老婆子就被姓樓的壞小子哄得喜笑顏開的,暗暗納罕:樓長危這殺神,怎養得花花嘴兒子?嘴上巴巴,一套一套不帶停的,死人都能讓他說得坐起身來。上皇猶為喜歡這個外孫子,莫不是就因他話多?想想上皇的性子,還真說不準。隻是,冷清冷麵的當今寵愛這個外甥,又是為得哪般?也愛他話密?細想不得,一細想,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