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紈絝夫妻 申醜 16137 字 9個月前

俞子離輕輕一笑,道:“老國公所言甚是,師侄晚輩還是認的。”他略有戲謔,笑與樓長危道,“師兄嫌子不好,不如過繼給我算了,我孤身一人,好歹也有一個送終人。”

“孤身一人?”樓長危臉黑得如同鍋底,“哪個讓你在外晃蕩,哪個又讓你孤身的?不思娶親生子還敢嬉笑胡言。”

樓淮祀輕輕拉了拉俞子離的衣角,被俞子離瞪一眼,悻悻收回手。他爹的那臉已經黑得不能看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跟看死人差不多。他爹定是以為俞子離是自己搬來的救兵,又嫌他行事不正,專揀偏門歪道。他快要冤死了,他師叔一向藏得跟隻縮頭烏龜似得,竟現身前來,奇也怪哉。

俞子離並不理會樓長危的黑臉,反笑與衛詢道:“老國公既說我不算外人,我自也說得上幾句話?”

衛詢點頭:“自然,老夫就算不給你師兄臉麵,你爹的臉麵還是要給的。”

俞子離又是展顏一笑,道:“老國公為長,我師兄為少,老國公哪用給他臉麵。”

衛詢哈哈一笑,他現在看樓家人就來氣,樂得俞子離搶白人,不過嘛……“你這師叔所為何來?”

俞子離退一步,斂袖一揖,道:“俞子離托大,願隨師侄夫婦一道前往棲州,我師侄的死活我不敢擔保,侄媳的安危隻管算在我俞子離身上。我師侄縱有個意外不幸,侄媳定能無恙,我送她回京另覓佳婿便是。”

樓淮祀張大嘴,偷瞟一眼樓長危的臉色,悲愴一歎:他爹決計不肯放過他,他師叔,俞家的獨根苗,傷了磕了,都是大事。更彆說一道去棲州,要是出一丁點的岔錯,他爹怕是要割下他的腦袋祭在他師祖墳前。

樓長危真是花了十二分的力氣壓著怒火,隻想把俞子離和樓淮祀一手一個全拎回將軍府關進祠堂裡。

衛詢聽了俞子離的話,卻是撫掌一歎:“俞先生此話當真?你是我孫子的老師,我這孫女也跟你認了幾篇文章,勉強也算你半個女學生,你可不要言出無信。”

“半點不假。”俞子離立誓道,“我俞子離彆的沒有,信譽還是有幾斤的,言出則必行。”

衛詢笑起來:“俞先生謙虛了。”俞丘聲不知留了多少財、物、人給兒子,雖是一介白衣,卻是什麼不缺,要是有心求個官做,不管是今上還是上皇都無有不願的。這樣的人,也敢說自己“彆的沒有”。

俞子離溜了一眼樓淮祀:“阿祀嘛,性不好又獨斷。完婚與棲州行,都是他自作主張,還不知繁繁是何心意呢,我那女學生若是無意去,我願用我爹的名聲求聖上收回成命。樓衛兩家婚事作罷,若是繁繁願意,老國公,我們再來細談棲州行,如何?”

衛詢撫著須,琢磨著他打的算盤,道:“俞先生倒似偏著我們衛家。”

“師徒如父子,比什麼外三路的師侄還是要親近些。”俞子離埋汰道。

外三路師侄樓淮祀歪了歪嘴角,他自詡聰明,些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國夫人在旁道:“這是繁兒的終身大事,確實該知會她。”

俞子離趕人道:“怎麼,你不敢見衛繁?”

樓淮祀心下一喜,份外乖覺,眼巴巴地看著衛詢與國夫人。國夫人被他看得火氣都消了一截,想想自己可憐的孫女兒,又繃緊嘴角:“去吧,有言在先,繁兒若是不願,我衛家拚著家敗也要斷了這門親事。”

樓淮祀雖知他們私下有事商談,仍是喜出望外,這些七雜八摻的瑣事,不必過多理會,總是自己親近的人,不會害了自己,他放心地很。起身斯斯文文地揖禮告退,一出門長長出了一口氣,沒走幾步就被守在那的衛放攬了脖子拉了過去。

“衛兄,消氣消氣,你再不鬆手,我可交待在這了。”衛放沒輕沒重的,樓淮祀快要喘不上氣來。

衛放生怕自勒死了妹夫,慌忙放手,又生氣瞪他:“樓……樓個屁兄,我來問你,你緣何想娶我妹子?”

樓淮祀摸摸脖子,道:“我看著繁繁就想笑,看著她心中就喜歡,想著便歡喜不已,你說我,我為何不想求娶?”

衛放聽得臉都酸皺成一團,懷疑道:“你彆蒙我的,哪有人一想到彆人就歡喜得想笑,又不是銀子?縱是銀子也沒甚好想的。”

樓淮祀笑起來,想起衛繁圓臉上的梨渦,道:“那,衛兄有段時日喜好鬥雞,走在路上忽見一戶人家後院養得威武雄雞,雞冠似血,毛披霞彩,嘴如鷹喙,爪似利鉤,你可想帶了回去養在身邊,主人家不許,可會心心念念?思之而笑?”

衛放道:“再難得也不過是隻鬥雞,念念不忘幸許也有,思之而笑?我又不是呆子,還能想隻扁毛畜牲發笑?”

我看你差呆子不遠?樓淮祀腹誹一句,又道:“你與我相交甚篤,竟不願將妹子許給我?”

衛放說不過他,道:“你哪值得我妹子托付終身。”

“我出身尚可,相貌堂堂,文武略通,不畜怒婢不養外室不納小妾,家中亦有恒產,如今還有官身,如何不能托付終身?”

衛放本來死絞著眉,聽了他的話,拿手指掏了掏耳朵:“你不納妾?”

樓淮祀點頭:“自然不納,等我娶了繁繁,二個相處尚嫌不夠,納個妾來自討沒趣?”

衛放難得神色凝重,衛箏與許氏感情極好,亦有一房妾室,叔父衛笠,那真是牆內花香牆外鶯啼,彆提多熱鬨,他嬸娘與那些妾天天鬥日日鬨,如今不鬨上一鬨都骨頭縫裡養。衛繁要是走黴運許了這樣的人家,過得有何意趣。

“那……”衛放壓低聲湊過去,“要是我妹子無子呢?”

“你多生幾個過繼於我?”樓淮祀立馬接口,“要不我多給你幾個美妾?”

衛放氣得跳腳:“我不過一問,哪個要美妾,再說,繁繁好著呢。”

樓淮祀笑:“衛兄,你放心,我此生此世,身邊隻會有繁繁一人,疾苦悲喜,永不離棄。”

“口說無憑,到時你翻了臉,我找哪個算賬?”衛放招來小廝奉上筆墨,“先立個字據來。”

樓淮祀依言立下字據,想著從今後,二人是姊夫郎舅,一家人。他這舅兄有點呆傻好騙,便提醒道:“私下所立的字據,又無見證又不曾在官府備案,防的君子防不得小人。他們本就言而無信之徒,翻臉與翻書並無不同,哪裡會顧忌一張字據?”

“那當如何?”衛放反問。

“自是捏他的短處,拿他身家,斷他後路。”樓淮祀理所當然道。

衛放狠咽一口唾沫,連看了樓淮祀好幾。他新出爐的妹夫還是秀美無雙的眉眼,就是添了點毒藥,嚇得他心肝都抖了抖。一把搶過樓淮祀立下的字據,虛張聲勢道:“管你小人君子,你要是違諾,我找你敲斷你的腿。”疾走幾步,又過來扯著樓淮祀往左邊園子裡走,等得靠近月亮門,沮喪地悶聲道,“阿祀,你要記得待繁繁好。”

樓淮祀正要答話,衛放已轉過身無精打采地走了。他既為兄又為友,再多擔憂叮囑,訴之口端,也不過一句最平常的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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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靜立片刻,越過月亮門,衛侯府這處園景九曲橋連著水榭,池中養著睡蓮,非是時節,隻空生漣漪的碧水,水中也不見那幾尾紅魚,隻有一隻巴掌大的烏龜爬在埋於水中的蓮缸壁沿上,伸著長頸,睜著小眼,舒適地曬著暖陽。

衛繁隻身一人坐在水榭中,麵前攏著一盆火,她隻鬆鬆挽著兩髻,簪了一朵嫩黃的春花,春水似的襦裳,鵝黃長裙,杏色披帛纈染著幾樣春色。她好似從枝頭被人摘下,青嫩鮮靈,隻想合起手,將她輕輕護在掌心。

“樓哥哥,我的煨山芋,你可要嘗一嘗?”衛繁拿著火箸,專心從炭灰底下扒出一塊山芋來,得意道,“你看,個頭不大不小,小了味不好,大了煨不透,這般大小的才又會又香又軟。”

“哦?我倒不知道還有這般多的講究。”樓淮祀跪坐在她身邊,不顧燙揀起黑乎乎的山芋,捏了捏,果已煨透,去皮咬了一口,又香又軟。

衛繁看他真心喜歡,抿唇而笑,又嫌自己不矜持,拿手輕揩了下臉頰,她手上沾了點黑灰,這一揩,白嫩的腮邊就多一道臟汙。

樓淮祀的眼裡漾著山間的春水,唇邊染著輕暖的笑意,他伸出手,輕輕地為她一點一點擦去臉上的臟灰,專心又溫柔,好似怕她化在自己指間。

衛繁一動不動,水杏雙眸含笑看著樓淮祀,看他秀長的眉,看他神秀的鳳眼,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妃色的雙唇,直把自已看得差怯得垂下了眼睫。

“繁繁,我要娶你為妻,我要帶去你棲州。”樓淮祀輕聲道。

衛繁小心將一塊山芋埋進炭灰中,長睫抖了抖,眨了下眼,鼻子有些酸,卻重重點了點頭:“嗯。”

樓淮祀一瞬不瞬地看牢她,輕笑:“棲州是險地,有毒蟲,有凶獸,有惡人,繁繁,我們幸許會過得很艱苦。”

“嗯。”衛繁又點了下頭,“大姐姐翻了雜卷,知曉了棲州險惡,告訴了我。”

樓淮祀接過她手裡的火箸:“是,棲州險地,一但是繁繁,我還是想帶你走,想叫你陪我。”

“嗯。”衛繁一抽鼻子,“我舍不得祖父祖母,舍不得阿爹阿娘,也舍不得阿兄大姐姐他們。”

樓淮祀看她紅了眼,心中生疼,捏緊手裡的火箸,不肯鬆開分毫。

“可是,祖母他們全在一處,你卻隻有一個人。樓哥哥,我願意隨你去的。”

樓淮祀驚愕抬眸。

衛繁將淚意忍回去:“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的,我不願你一人去棲州,三年四載不能見到你,又不知你的景況,是好呢還是不好呢,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你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你遇著什麼我也不知道。縱有書信往來,來去至少也有月餘,晚春的信早秋和才得,都已換了一季。信上說的話,早已事過境遷,做不得數了。就好比樓哥哥寫信與我,說你犯咳疾,我回信捎你湯劑,到你手時,你的咳疾早好。這消息知了也不是不知呢。”

樓淮祀笑,心裡軟塌塌一片,拾都拾不起來。

衛繁拉拉雜雜說了一通,微紅了臉,害羞自己詞不達意,絮叨囉嗦。又點了下頭,重道:“樓哥哥,我願意一道隨你去棲州的。”

樓淮祀喉結聳動了一下,終道:“衛繁,若你不願,我會殺了你。”

衛繁一呆,怔忡地抬眸對著樓淮祀晦澀難辯的臉。她不曾生得七竅玲瓏心,卻知樓淮祀這話是真的,不是哄逗,不是說笑,不是玩鬨,自他肺腑之間生出。

“你可還願隨我走?”樓淮祀期盼問道。

衛繁咬了咬唇,心頭沒有害怕,隻有一點酸楚,似讓人拿繩索輕勒一下,悶悶的跳動了一記。深吸一口氣,又從炭灰裡扒出一塊山芋撥給樓淮祀。

樓淮祀下意識地接過晾在一邊,輕吹了下燙疼的指尖。

衛繁忽地就笑了起來,又點了下頭:“我還是願意的。”

樓淮祀的目光似牢籠,將她關押其中,不放她離去,不許她避答。

衛繁紅紅的眼,卻笑出一對梨渦,道:“這世上除了樓哥哥,還會有誰陪我守著一盆炭火煨山芋?”

樓淮祀由衷而笑,將她攏進懷中。又小又軟又暖的一團,不緊緊扣牢,清風就會鑽入懷中吹涼她的雙頰,怎堪其擾?

衛繁紮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索性安生呆在他的懷中,靜聽著風過水榭輕盈有聲,水中遊魚擺尾激起輕波,火盆中的餘火劈剝炸開,連著水榭門窗因風微有吱啞。

唯她在他懷裡溫暖無聲,自成天地,大可將己心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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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離讓小童煽著爐火,自己輕篩著茶粉,笑著與樓長危道:“師兄,我這沒有好酒,卻有好茶,不妨品上一品?”

樓長道:“子離,我是粗人,鮮少做風雅之事?”

俞子離笑:“嫂嫂也擅烹茶,這套金銀茶具還嫂嫂送我的。”

樓長危笑了笑:“公主酒量不輸於我。”

俞子離有些吃驚,微微睜大雙眸,半晌才道:“怪不得有次我要與嫂嫂鬥酒,她神色古怪,原來是嫌我酒量不行。”

“子離,當年……”

“師兄。”俞子離攔了他的話,“舊事不必重提,你所學的,與阿爹教我的並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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