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冶反將一軍:“阿父英明之君,不與常人同,我既是皇子,貴無可貴,娶哪家婦不是低娶?既都是低娶,高門與篷戶有何不同?”又譏笑道,“再說,我娶衛家女,也算兩便之事。”他為嫡子,又得君皇皇後喜愛,連薑太後與姬景元都有偏愛,縱他無心儲位之爭,那也是豎在那的靶子。娶一介日薄西山之家的孤女,說不得好些人長鬆一口氣。
姬央對此倒是難得開明,王皇後出身也一般,兒媳是何事他並不在意,便他也不多管,任由王皇後操持,隻冷笑道:“你這是一時不甘不忿之言,當不得真。我若是衛詢,哪家狂妄子敢如此兒戲婚姻大事,明歲便是墳前祭拜時。”
姬冶理虧,垂頭無言。
姬央斥道:“心性未定,無大丈夫心胸擔當,還不下去自省?”
“喏。”姬冶應了聲諾,羞慚退下。回去後,獨坐書房連抄幾頁的經書,才將胸口的暴戾之氣壓下。又看案上那本冊子,絹麵描著金紋,貴氣逼人,全不是衛絮的喜好。
衛家也是奇妙,養了幾個女兒,生性沒半點的相似。衛絮不知是肖父還是肖母,疏淡敏思,遠觀似水邊柳,近談卻生花刺。
姬冶越想越如亂絮,衛絮真合其名,漫天飛絮真擾得人靜不下心。他又坐了片刻,揣了冊子便往衛侯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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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侯府這兩日如同過節一般,左右衛家恨不得日日如同過節,雞毛蒜皮的事都可相賀。女兒女婿,大老遠地送來平安信與土儀,那更是喜事一樁,灶間看菜冷碟糕點葷、素、羹、湯不斷。
於氏挑了個平日裡擅長奉承於她的妾室,帶著衛紫、衛斂,身後長長一串的婆子仆役,笑容滿麵地過來湊趣。
衛家上下除卻衛詢全都擠在國夫人說笑,衛繁送來的禮真叫一個五花八門,貴的極貴,賤得極廉,貴者如一斛龍眼大小的黑色珍珠,朧朧光暈,隱隱生華;賤者如草編的籃子,不似竹籃有形,軟趴趴的,也不知送至侯府有甚用處。
衛絮倒挺喜歡的,剪了花枝回來插瓶,拿這草籃裝了亦有幾分雅處。
再有棲州的各種土儀,雖都是民間之物,各樣奇形怪狀粗陋的土陶,百族混居這地,各族民俗衣飾不同,衛繁也不挑,隻管叫人搜羅了來,吃穿戴,應有儘有,堆在一處頗為壯觀,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還是送的小玩意,也沒指名道姓送與哪個,隻說給家中各人賞玩,隨意挑自己可心可意的,正經的禮則插了簽子,另有名姓。
國夫人覺得這禮送得熱鬨,索性再熱鬨一點,投壺設局,勝者先挑,負者其後,遊戲不拘家中男女老少。
衛放哈哈大笑,吟詩作對的,他是半點不會,投壺玩樂卻是個中好手,擼袖道:“這頭籌我便笑納了。”
國夫人笑道:“可不是為了你的臉麵才設的投壺,哪個願看你抓耳撓腮作詩?”說得眾人都笑起來,“繁繁與阿祀在棲州平安,我們也樂一樂,也算這些時日為他們牽掛的找補。”
衛絮與衛素於此道準頭平平,隻她二人一個不過湊湊趣,另一個不好勝負,沒投中也是一笑置之。就衛紫不服氣,拔了頭上一動就亂顫的步搖與衛放決一雌雄。
就可憐了衛斂,這麼點大,就比壺高一點,哪裡還能投壺。於氏哄他,指使奶娘抱著他湊近壺邊投進一支箭,眾人紛紛拍手逗趣,唯有他親姐姐衛紫老大不樂意,嘴噘得老高,直嚷不公,氣得於氏暗暗掐了女兒一把。
姬冶來時也沒想到衛家這般熱鬨,他勉強也算衛侯府四拐八拐的親戚,因著樓淮祀的關係,往來又密,衛放直接將人領進了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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