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棲州的普渡寺本就地位超然,這些時日更是香火鼎盛,香客往來有如雲織,最妙的是外來客,出手大方,一個抵得棲州本地信徒十個。
有心人要是將棲州這方小城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逛個一遍,便會發現,除卻榷場,最熱鬨的地方當屬普渡寺,真是從山門外的街道一路熱鬨到三殿中。香客多,就招來各種小攤販,賣吃食涼飲的,賣雨傘草帽的,賣香燭紙錢的,賣唱賣笑有傷風化的……唔,還有支著桌說書拍新知州馬屁的,真會做人。
正熱鬨間,就見街那頭來了幾個趾高氣揚的鮮衣貴公子,頭上戴的金銀玉冠,腰間掛得金銀玉佩,扇子吊著金銀玉墜,臉上敷著粉,鬢邊插金花,左邊牽著狗,右邊帶惡奴。
當中那個小公子,生得俊俏,小臉蛋白裡透著紅,紅裡透著白,嘴角帶笑意,眼尾染風流,明明生得一管秀鼻,愣是用鼻孔示人。
“閃開閃開,彆擋道,絆著我家郎君,一個個將你們投進大牢清臭水溝。”
棲州這幫子刁民脾性本就不好,這些時日受了新知州的彈壓,憋了一肚子鳥氣,他們正賣東西坑外路人賺銀賺得高興,哪來的花衣郎跑來耀武揚威。
裡頭一個赤膊賣湯圓,將葫蘆瓢一扔,就想跳出罵人,旁邊說書的忙拉住他:“阿郎,不可,這不是尋常富家子弟。”
“那是個什麼人?”賣湯圓的怒問。
說書的道:“喲,這位可真是閻君他親戚,是咱知州的小舅子,最是惹不得。阿郎不知,咱們那小知州心狠手辣,年紀小小,行事老道。唯有一點,他懼內,所謂東西南北風,最難消受枕邊風。”
賣湯圓色變:“這個舅兄倒擺得好大的威風。”棲州多少年沒出過這等人物,以往這邊開顏料鋪的,沒過多久就能招來賊、盜,再有錢也得縮著尾巴做人。
說書的笑道:“阿郎,劍開兩邊刃,咱們這地界,當官的不辦事時賊凶,匪盜縮了,這些衙內貴公子又抖了起來。”
賣湯圓的給說書的煮了幾個湯圓,憤恨道:“說來說去,隻我等可憐。”
“何嘗不是。”說書的哈哈一笑,又道,“咱們小知州的小舅子出身侯府,聽聞在京中便是有名姓的紈絝子弟,長這般大,就沒正經讀過書,成日帶著小廝兒在街頭廝混,侯府也不加以管束,以至除卻吃喝玩樂,那是樣樣不會。”
“他怎來了棲州?”
“這我便不知,這位小舅子來了棲州後照樣正經事不乾,隻管在街集遊蕩,咱棲州又沒好的去處,他挑不到的好玩來,隻嫌無趣。”說書的搖搖頭,“不過,倒沒聽說乾過欺男霸女之事。”
賣湯圓冷笑:“縱他乾了,他妹夫一袖子掩了,又有哪個曉得。”
他們說話間,一個狗腿拎了一麵鑼,嗆嗆嗆地敲了幾下,一條道上的人麵麵相覷,不知他要乾什麼。
狗腿清清喉嚨,道:“爾等聽好,明日,我家娘子要來普渡寺進香還願,你們這棲州賊多無賴多,為免衝撞,明日這處淨禁,你們賣水賣湯,去彆處,這邊不讓擺。”
這話一出,好些人頓時不乾了,普渡寺山門下熱鬨,他們在這賣百貨,一日能賣得不少銀錢,少了一日,虧得慌,再者,榷場近尾聲,外來客返家,過後再沒這麼好的生意,當下有大膽的出聲道:“你是王孫還是公子,你叫不擺就不擺,我們虧一日買賣,找哪個說理去?”
狗腿呸得一聲,吐了唾沫:“我家郎君,雖不是王孫,卻是王孫他小舅子,你們這般狗膽包天的,倒敢張口舌。”
一人怒問:“你家郎君什麼名姓、?”
狗腿諂媚:“我們郎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知州的舅兄,隻問你們,可有份量讓你彆去擺攤去?”
話音裡,一個生得牛高馬壯的挑夫粗聲道:“縱是知州的舅兄,也沒口一張就把我等趕走的道理,得拿令來,他是知州的舅兄,又不是知州的官帽官印。”
“放肆,刁民。”狗腿一蹦三尺高,指著挑夫的鼻子就罵。
挑夫卻是不怕,他們這些挑夫腳力都抱成一團,還有團頭領事,人多勢眾,也算一霸:“我便刁了,你拿我牢中去,來啊,來啊。”挑夫上前一步,將頭一低,拍拍後頸,“有枷鎖,架了我去。”
狗腿氣弱,退後梗著脖道:“你放肆。我告訴你們,明日,整個普渡寺都不接重客你們縱來這擺攤叫賣,除卻鬼,是沒個喘氣的來襯你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