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趙顥將來拜訪,郅玄吃了一驚,忙令人將餐盤撤下,清掃營中。
命令快速傳達下去,侍人移走鍋具,連續熄滅數個灶坑。甲士三兩口吃完魚肉,喝儘魚湯,迅速整理皮甲,立起長戟,在號令聲下整齊列隊。
不多時,營前傳來馬蹄聲,伴隨著車軸轉動的吱嘎聲。
望見趙顥的戰車,郅玄親自出營相迎。
趙顥不是獨自前來,身後還跟著數名北安國氏族,都是常年隨他出征,助他治理封地的家臣。身為北安侯的嫡子,趙顥掌握的軍權和財富甚至超過一些小諸侯國的國君。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和北安國的政局形勢有極大關係。
北安侯先後自南幽國迎娶兩位正夫人,趙顥和北安國世子為大幽氏所出。大幽氏病逝後,小幽氏被迎入國君府,先後誕下兩子三女。
同樣為嫡出,隨著諸公子年紀漸長,必然會出現權力爭奪。
雖然北安侯早早立下世子,小幽氏仍動作不斷,為了自己的兒子,借枕邊頻頻進言,試圖離間父子關係。
可無論她嘗試幾次,世子的地位仍屹立不搖。
一來嫡長子的身份不容置疑,除非世子犯下大錯,否則地話,朝中上下都不會答應廢長立幼。
二來,世子本身文武雙全,同母兄弟趙顥更是優秀,且是國君長子和次子,這讓小幽氏投鼠忌器。
自趙顥就封,經曆大小戰陣無數,從未有過一次敗跡。剛剛弱冠之年已為上大夫,距六卿僅一步之遙。
兄弟二人自幼親厚,在大幽氏去世,小幽氏嫁入國君府後,年長一些的世子寧可自己吃虧也要護著兄弟。
待到趙顥能上戰場,即以戰功回報兄長。
兄弟倆守望相助,一人在朝,一人在外,年複一年,逐漸形成一股不容小視的力量。這股力量之強,北安國六卿也為之側目。
時至今日,北安國世子瑒的地位已是不可動搖,哪怕小幽氏恨得咬牙,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和西原侯不同,北安侯手握軍政大權,不需要采用製衡手段,可以直接同國內大氏族角力。
這種情況下,他需要手腕強硬的繼承人,需要能壓服氏族的兒子。
世子瑒和公子顥正符合他所期。
兒子越是強悍,越能掌握權勢地位,他越是高興。
早年小幽氏進讒言,他聽過且罷,很少放在心上。如今她再這麼做,必然會遭到斥責,連她所生的子女也被連累,遭到國君不喜。
隨著趙顥兄弟在朝中站穩,小幽氏也逐漸偃旗息鼓。並非她放棄念頭,實在是形勢所迫。
北安侯身邊不乏氏族女,她們雖是妾,身後卻有強大的家族支持。
小幽氏空有高貴身份,兄長卻是個不爭氣的,被南幽國內氏族架空,幾同傀儡無異。幾次三番被國君當著眾人斥責,正夫人的體麵所剩無幾,若還不能醒悟過來,今後在國君府內,恐難有他們母子容身之地。
北安國和南幽國的盟約,有趙顥兄弟在就牢不可破。
以兩國目前的情形,多他們母子不多,少他們母子不少,哪天真正惹怒國君,不願再庇護他們,難保不會被兄弟倆秋後算賬。
小幽氏十分清楚自己都做過什麼,一件件累加起來,足夠要了她的命。
趙顥和郅玄都是幼年失去母親,不同的是,趙顥有兄長相護,北安侯也十分喜愛兄弟倆。郅玄卻要單打獨鬥,隻能靠偽裝生存。西原侯固然不會讓他死,卻也不會多做些什麼。
對比一下,西原侯是渣爹無疑。
趙顥一行抵達營前,見到出迎的郅玄,當即走下戰車,互相見禮。
簡單寒暄之後,郅玄請趙顥一行入內。
營內沒有搭建帳篷,殘存的積雪都被清掃過,冒出青草的地麵鋪著獸皮,其上設置桌案,供眾人落座。
郅玄請趙顥同上主位,後者推辭一番方才坐下。
由於對方來得快,營內尚飄散著魚湯的香味。這讓抵達不久尚未來得及埋鍋造飯的北安國一行人越發饑腸轆轆。
郅玄觀察眾人表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雖然覺得有些荒謬,還是開口道:“君可曾用膳?”
“尚未。”
趙顥言簡意賅,一派坦然,貌似就等著郅玄這句話。
郅玄凝視對方兩秒,明白了。
“來人!”
命令傳達下去,侍人重新生火架鍋。
之前熬煮的魚湯自然不能用來招待客人,幾名侍人帶著奴隸去往河邊,迅速捕來十多條大魚,熟練地煎熟燉煮。
不到片刻時間,營地內又飄散開那股獨有的香味。
桑醫抱著空空的藥箱欲哭無淚,回頭看到新得的牛馬,悲傷之情才稍有減輕。想到郅玄承諾的藥仆以及種植藥材之事,一心隻盼望能快些回國。
宴請公子顥和北安國氏族,一切都要遵守禮儀,在餐具的種類和數量上就不能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