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營內不足,唯有派人去範緒處求助。
“宴請公子顥?”
範緒壓下驚訝之情,當即命人下去安排,確保萬無一失。若不是郅玄沒有開口,他甚至樂意派出範氏家仆前去侍奉。
範氏製定並執掌西原國律法,於禮儀典章上也有過人之處。曆代國君繼位和迎娶正夫人,範氏均為禮官。
這樣的家族,在任何一個諸侯國,地位都是舉足輕重。
由此也能解釋,為何範氏不掌軍卻能在軍中實行軍法,數代家主在朝堂穩居六卿之位,兩代之前還曾問鼎正卿。
送走來人,佐官又來回報,羊皓所部已經抵達。
比起密武,羊皓的運氣更加糟糕,彆說鏟除大部落,連個小部落都沒找到。倒是遇到遷徙的鹿群,獵了上千頭鹿和近百條狼。可大軍北行是為討伐狄戎,沒找到一個部落,獵再多的鹿狼也是白走一趟。
“羊皓定是不甘。”範緒輕笑一聲,無意在這件事上針對羊皓。不過他也清楚,密武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三人帶兵出征,範緒收獲最大,戰功居首。
密武僅滅小部戎人,收獲寥寥。沒有羊皓,他必然淪為嘲笑對象。為保存自己的顏麵,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傳揚此事。
西原國尚武,密氏一門雙卿,還想助公子康登上世子之位,密武不會容許自己染上出戰無功這樣的汙點,羊皓就是最好的靶子。
功勞不大和無功而返,顯然後者更會被人指摘。
“估計會亂上一陣。”
撇開密武和羊皓,範緒重新審視郅玄,不提在戰場上的表現,此次公子顥主動拜訪並接受宴請,很是值得重視。
以公子顥如今的地位和權勢,不是隨意一位公子或氏族就有資格招待他。
範緒完全可以肯定,換成公子康,彆說得趙顥主動登門,連拜訪對方都可能吃閉門羹。嫡庶是其一,聽聞公子玄曾在風災時相助,這無疑是能帶來巨大收益的人情。
最重要的是,運氣也好,謀劃也罷,能讓公子顥欠人情,本身就是一種本事。
“粟氏,密氏。公子玄,公子康。”
範緒擺開四枚木簡,又額外取出幾枚。
“羊氏,公子鳴。”
每道出一個名字,範緒就放下一枚木簡。
待手中隻剩下兩枚,他將象征欒氏的擱置一邊,遲疑片刻,終將代表範氏的木簡輕輕放下,落在屬於郅玄的木簡一側。
“歸國後,當拜會中軍將。”
此時的郅玄尚不知範緒決斷,正在營中宴請趙顥一行。
魚湯之外,席上還有羊肉、鹿肉和牛肉。主食多達五種,另有六種不同的醬,以及羹和醃菜。
郅玄不喜食醬,身邊自然不會多備,宴席上卻不可或缺。好在範緒幫忙幫到底,不隻借出鼎、簋、俎和豆等餐具,還送來兩車食材。
席上的稻、黍和菰均為範緒送來,另有獸肉、魚肉、禽肉和蟻卵製成的醬。此外還有多種醃菜,可謂解了燃眉之急。
有了這些,侍人可以不費力地備足餐食種類,不使郅玄在他國公子和氏族麵前丟失顏麵。
這並非危言聳聽。
前代西原侯時,有諸侯國因招待彆國國君不周,對方認為遭到羞辱,繼而率軍攻打,兩國結成死仇。這件事被史官記下,直接記載到史書裡,一代代傳下去,想抹都抹不掉。
郅玄也十分清楚,他自己關起門來可以事事從簡,宴請他人必須恪守禮儀,不能有分毫差錯。
宴席之上,奶白色的魚湯香味誘人,或燉煮或烤製的牛羊肉更讓人胃口大開。
郅玄之前用過飯,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
趙顥和北安國氏族早就饑腸轆轆,麵對滿桌美食,自然不會客氣。
郅玄眼睜睜看著趙顥用十分優雅的動作,很不優雅地連吃五碗稻飯,兩碗菰米。桌上的烤肉燉肉一掃而空,魚肉魚湯吃得乾乾淨淨。
唯有醃菜和醬沒有清空,隻是也沒剩下多少。
席上的北安國氏族也不遑多讓,一個個持筷的動作都像是用尺子量過,飯量卻令人歎為觀止。
宴畢,趙顥告辭離開,臨走之前,十分誠懇地感謝郅玄招待。
郅玄目送對方離開,回營之後陷入深深地思考,並對公子顥有了新的認知:將蹭飯表現得如此清新自然不做作,必須大拇指!
感歎之後,郅玄陷入另一重思索。
宴席雖然結束,事情卻沒完。
範緒這次相助,他欠對方一個人情,日後勢必要還。
另外,考慮到氏族們的飯量,去往封地後,一定要大力墾荒種田。不然的話,真有氏族來投奔他,他連飯都供不起,豈不是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