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避開十幾年,因為桑醫舉薦,又被綁上郅玄的戰車。
經過這些時日觀察,他發現郅玄和他的父親截然不同。有勇有謀,不乏仁慈。最重要的是,在郅玄身上,他隱隱看到了前代西原侯的影子。
從巫醫口中,郅玄了解到西原侯的另一麵。
從手握大權說一不二,到失去軍權坐困西都城,打擊不可謂不大。難怪會鑽牛角尖,性格發生扭曲。
隻是明白歸明白,對西原侯動不動就坑兒子的行為,郅玄不打算理解。
沒打到身上不知道痛。
身為被針對的對象,郅玄表示被坑的感覺很不美好。相比被渣爹坑,他還是選擇坑爹。
“回去吧。”
村落並不大,幾眼就能看全。郅玄不打算多留,正準備返回營地,一座廢棄的房屋中突然傳出聲響,像是人的慘叫聲。
下一刻,兩個人影從半塌的土牆後爬出來,翻落在地。
兩人披頭散發,身上僅裹著獸皮,從地上爬起身,就張牙舞爪衝過來,不像是人,倒像是兩隻野獸。
“是野人。”桑醫說道。
聲音剛落,幾名甲士就抽刀上前,將兩人砍翻在地。甲士沒有結果他們的性命,隻讓他們倒在地上不停哀嚎。
“公子,應該是逃犯。”一名甲士查看後,對郅玄說道。
野人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荒野,同文明沒有任何接觸的人群。另一種則是各國的逃犯,絕大多數是重犯,為保命逃入山林野地。
這兩人身上穿著獸皮,臉上有刺字,明顯是逃犯。
“可知是哪國?”郅玄問道。
甲士一把抓住野人的脖子,火把遞近,從刺字認出,他們是從北安國逃出。
“北安國?”郅玄不由得詫異。
此地距離邊境還有相當距離,他們是如何逃到這裡,還設法藏匿起來?
不等他想明白,巫醫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提醒道:“公子小心!”
原來,在他們對野人問話時,土牆上竟悄無聲息爬上一條巨蛇。
蛇身覆蓋鱗片,黑棕相間,組成大團不規則的斑塊。巨蛇身長超過五米,最粗的一截堪比成年男子的大腿。
蛇頭昂起,吐出黑色的信子。蛇尾劃過牆頭,翹起不斷顫動,對眾人發出警告。
活了兩輩子,郅玄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巨蛇。巫醫還提醒他,這條蛇有毒,巨毒!
低頭再看地上的兩人,此刻都已經渾身抽搐,臉色烏青,顯然蛇毒-發作。
“活不成了。”巫醫說道。
巨蛇趴在牆頭,擺出威脅的架勢,隨時可能發起攻擊。
郅玄猜測,這條蛇應是在廢墟中冬眠,醒來後一直盤踞在此。兩個野人不走運,偏選在此處藏匿。
雙方相遇,人不敵蛇,又撞上郅玄一行,這才有了方才一幕。
甲士們十分警惕,手持火把刀劍護衛在郅玄左右。幾名弓箭手拉滿弓弦,瞄準巨蛇的要害。
巨蛇終於失去耐性,張開大嘴,朝郅玄等人的方向噴濺-毒-液。
“小心!”
巫醫和桑醫各自拉住郅玄的一條胳膊,著急將他帶往身後。
甲士迅速合攏隊形,同時放箭。
夜色中準頭一般,仰仗數量,成功將巨蛇釘在牆頭、
不等眾人鬆口氣,牆後又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火把照亮四周,郅玄頓感頭皮發麻。
這裡竟是一個蛇窩?
不料想,見到這些蛇出現,桑醫和巫醫同時雙眼發亮。
兩位老人家鬆開郅玄,各自打開隨身的藥包,將幾包草藥塞到郅玄手裡,其後就排開人群,各自衝向目標,開始徒手抓蛇。身手矯健,動作快準狠,毫不拖泥帶水。
在兩人麵前,威脅性十足的蛇群搖身一變,竟成了一群小可憐。
目睹此情此景,郅玄猛然間醒悟,什麼沒有武力值的老人家,全都是偽裝!
人和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在兩位老人家的通力合作下,有毒的蛇很快被掃空,剩下的無毒蛇全都被甲士清理。掛在牆頭的巨蛇也被拽下來,一路抬回營地。
一行人回到營地,不可避免地引起一陣喧鬨。沒過多久,營內就飄散起烤肉和肉湯的香味。
眾人吃著蛇肉喝著肉湯,通過甲士的轉述,津津樂道此番奇遇,感謝公子玄賜食。
傳著傳著,內容開始出現變化,從公子玄出行遇蛇,率人滅之,變成了公子玄遇蛇,揮劍斬之。因同行有巫,不知不覺間,整件事還披上神異的色彩。
“聽聞巨蛇攔路,公子玄揮劍斬蛇,實不一般!”
事情越傳越離譜,等傳到郅玄耳朵裡,都有些漢高祖斬白蛇的意味。
他想解釋,可就和之前一樣,根本沒人信他。
他想和眾人證明巨蛇是被箭射死,根本就不是被砍死的,奈何蛇肉早就吃了,蛇皮也被處理掉,根本找不出證據。
巫醫桑醫不解釋,還有意推波助瀾。
作為一名合格的神棍,啊呸,是巫,巫醫同桑醫詳細分析此事,兩個老人達成一致,堅決不給郅玄解釋的機會。
護衛郅玄的甲士出自封地,會獵歸來時,親眼見過巨魚送上門,竟也開始相信這場奇遇事出有因。
郅玄又一次百口莫辯。
等到清晨出發,他能十分清楚地看到,眾人看他的目光變得不同,包括其他氏族送來的甲士,也明顯多出幾分敬畏。
郅玄默默放下車窗。
反抗不了,隻能躺平接受。
他唯一慶幸的是,如今傳言隻局限在遷移的隊伍中,隻要想想辦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傳到西都城。
趁著這段寶貴的時間,他必須高築牆廣積糧。
萬一哪天蓋子壓不住,也好有自保的能力,不會連抄起板磚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