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雷雨過後, 郅玄一行抵達郅地。
看到立在地上的石碑,知曉前方就是目的地,庶人們立時發出歡呼。
“公子, 已到封地。”府令在車外稟報。
郅玄推開車門,展眼望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荒涼,幾塊不規則的私田錯落在雜草之間,田壟上或站或蹲,聚集數個扶著耒耜的男人。
從外表上看,郅玄無法斷定他們是庶人還是奴隸。遣侍人上前問話, 方知他們住在前方村落,是為一戶國人耕種的庶人,這片私田均屬國人所有。
看到郅玄的車駕以及車後數千人的隊伍, 男人們頓時一驚,雖然不認識郅玄,也能猜出他來曆不一般,馬上將耒耜放到一邊,在路旁向郅玄行禮。
“車上是公子玄。”侍人提點他們。
公子玄?
郅地之主?
男人們立即伏身在地,一邊行禮,一邊不忘偷瞄, 想看清傳說中的公子玄究竟是什麼樣子。
能得北安國公子顥讚賞,初戰即斬酋首的公子, 一定是個虎背熊腰的偉男子吧?
不多時, 村落中的國人得知消息, 全都趕了過來。護衛車駕的一名甲士出列, 上報郅玄, 來者是他的父親、母親、兄長和兩個妹妹。
“見過公子!”
按照西原國律法, 國人可以擁有私田,一旦獲得戰功,得到“士”的地位,就能擁有奴隸。
這戶人家父母俱全,兩個兒子都已長成,每年輪換服兵役。今歲輪到次子,恰好遇到郅玄隨國君會獵,被召往西都城。此後數月時間,一直跟隨在郅玄左右,這還是會獵之後首次還家。
甲士的父親也曾從軍,早年還立下戰功,這才有了諸多田畝,還曾有過兩名奴隸。兩個兒子的戰功不如他,沒有使用奴隸的資格,隻能雇傭庶人耕田。
甲士的兩個妹妹年紀不大,跟著母親操持家務,行事落落大方,即使麵對郅玄也未見靦腆畏縮,絲毫不弱於她們的兄長。
這並非個例,大多數國人家庭儘皆如此。
究其原因,一旦發生國戰,不隻是男子,國人家中的女子也會被征召上戰場。一旦上了戰場,刀劍無眼,誰還會顧忌性彆。
這樣的環境,導致了國人家中的女子十分強悍,遇到家中無男丁,能輕鬆撐起一家生計,也能上戰場斬獲戰功,為家族改換門庭。
氏族家中的女子則有不同。她們中的絕大部分都要聯姻,或為國或為家。一旦出嫁他國,所麵臨的刀光劍影同樣不少,那是獨屬於她們的戰場。
郅玄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兩個女孩子發上的木簪十分特彆,長且鋒利,遇到突發情況,完全可以當做武器使用,未必弱於青銅製的匕首。
一家人見禮之後,向郅玄送上粟米和鹿肉。
凡郅玄領地內的國人,初次拜見他都要送上五穀和肉食,以示對領地主人的尊敬。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
若是封地主人殘暴貪婪,魚肉國人,欺壓良善,將屬民視如豬狗,迎接他的就不是糧食,很可能是鋒利的刀劍。
這個時代可沒有君權至高無上的概念,奉行的是君視民如草芥,□□-視君如仇寇。哪個國君或氏族家主敢不把國人當回事,他們就離國人的憤怒鐵拳不遠了。
郅玄自出生起就住在西都城,封地內的事務一直由梁夫人和國君派遣的人管理。或許是有些理虧,在梁夫人和幾個媵妾接連去世後,國君將派遣的人手召回,不再插手郅地諸事。
可以說,這是西原侯為數不多的良心發現,也是郅玄了解情況後,能放心任用屬民的重要原因。
“回贈。”
按照禮儀,國人給郅玄送上食物,郅玄也要回送同等分量,或是更貴重一些的糧食財物。
“諾!”
府令親自捧來一匹布,當麵交給甲士的父母。兩人帶著兒女拜謝郅玄,起身後才鄭重接過。
一套流程走完,郅玄特允甲士回家,十日後再回軍中。
“謝公子!”
甲士喜出望外,和家人一同拜謝郅玄,恭送他的車駕離開。
接下來的路程,郅玄又經過三個村落,見過當地屬民。並不是每個村中都有國人,大多是庶人。按照居住習慣,大部分國人都居住在郅縣,也就是郅玄封地內唯一一座城池。
郅玄特地了解過,號稱是城,以西都城的人口和規模做參考,這座城估計和大一些的村寨沒多少分彆,或者還比不上村寨。
心中這麼想,郅玄自以為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侍人來報前方就是郅縣時,他還是吃了一驚。
前方五十步,是一片泥土夯實的城牆,目測高度不超過三米。
牆麵斑駁,不知經曆多少風雨。攀爬在牆角的裂縫有些綠,是春季長出的青草。微風吹過,草葉竟還隨風搖曳。
土牆向兩側各延伸出百步,開有兩座城門。門洞呈拱形,上方以繩索懸掛木板,估計是城門。
兩門之間還有一座大一些的城門,並無甲士把守,也沒有什麼商隊往來,偶爾有幾個人經過,大多是扛著農具的庶人。
城頭光禿禿,彆說箭樓一類的防守設施,連女牆都沒有。從下向上望,能看到守城卒伍的半個身子。
從城內通向城外的路不算太寬,因下了雨,變得十分泥濘。
出城的人全都光著腳,連卒伍都沒穿鞋,還把褲腿挽起來,和隊伍中的甲士形成天壤之彆。
郅玄深吸一口氣,不斷告訴自己:眼前的困難不算什麼,完全可以克服,千萬不要灰心。搞建設就不能怕苦,要發揚艱苦奮鬥奮發向上的精神!
退一萬步,他有地盤有房子有人口,好歹算是不錯。明-太-祖開局一隻碗,不是照樣橫掃天下。他暫時沒有那麼高的展望,立足根本,先把地盤建設起來,應該不是那麼困難地……吧?
總之,努力!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郅玄下令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