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率眾離開郅地, 一路上快馬加鞭朝西都城趕去。
起初路途還算順利,到第三天,一場狂風平地而起, 卷起漫天積雪和碎冰, 相隔幾米都看不清對麵的人影。
隊伍中的戰馬發出嘶鳴,兩匹還掙脫韁繩,衝入風雪之中。
狂風席卷,戰車左右搖晃。郅玄坐不穩,直接撞上車壁,左肩傳來一陣鈍痛。
甲士無法再騎馬, 紛紛翻身落地, 牢牢抓住韁繩, 避免戰馬走失。幾個強壯的卒伍衝上前, 幫助駕車者控製住戰馬,才避免車身被帶翻。
郅玄推開車門, 冷風灌入, 將他又拍了回去。
巫醫和桑醫合力推開車門, 一樣被狂風掀了個跟頭。
狂風中,眾人驚恐不安, 部分想起會獵時的怪風,更是心頭發緊。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大片黑點, 順著風向朝隊伍奔來, 看樣子就來者不善。
侍人抓住車前的橫杆,用力按住身上的頭蓬, 向郅玄稟報情況。
“公子, 有敵!”
郅玄靠著車壁坐起身, 後背和左肩陣陣刺痛,想必是方才撞到。
強忍著疼痛,郅玄又一次推開車門,吸取上次的教訓,借助門扇抵禦狂風,儘可能抬高視線,望向黑點出現的方向。
風實在太大,天空又落下大雪,情況對郅玄十分不利。
在這樣的天氣下,弓箭會失去作用。麵對突來的襲擊,大多隻能短兵相接,硬碰硬,直至分出勝負。
“公子,是野人!”
兩名甲士冒雪探查,終於確認來者身份。
不同於國人和庶人,也不同於奴隸,朝車隊奔來的人全都披頭散發,身上包裹著獸皮和乾草。部分腳上有鞋,部分直接赤腳,在雪地中奔跑,雙腳和小腿被凍得發紫,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行動。
雙方距離逐漸拉近,野人們已經揮舞著石器發出陣陣怪叫。
郅玄當機立斷,命甲士全部持弩。
“上弦!”
在出發之前,郅玄下令為甲士配弩。
不同於他用的單手-弩,佩給甲士的弩力量更強。配上特製的箭匣,一次能連發五矢,相距二十步能穿過六層獸皮,威力極強。
製造連-弩的匠人受到厚賞,每人都領到糧食和肥羊。
郅玄承諾匠人,如果能教出手藝不錯的徒弟,還會有更多恩賞。但他也將醜話說在前頭,誰敢將製作工藝和圖紙泄露出去,絕對嚴懲不貸。
府令和下大夫們見識到連-弩的威力,認為郅玄的命令很有必要,隻是過於仁厚,懲戒的力度不夠。
府令請示過郅玄,和精通此道的下大夫合議,製定出更為詳細的獎懲規則,將匠人的親人也包括在內,切實做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由於匠人都住在臨近坊內,下大夫們還實行連坐,如有哪個匠人違背條令,做出背叛公子的事情,不隻他的親人,連鄰人都要受過。
這樣的懲罰十分嚴酷,看似不近人情,在屬民眼中卻很尋常。
公子玄讓他們吃飽飯,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誰敢背叛公子給郅地帶來威脅,再嚴厲的手段都不為過。
匠人們也沒有抵觸。
在他們看來,郅地的法令已經足夠寬容。換成彆的氏族,如他們一般的匠人都會被看管起來,大多數時間不能離開坊內半步。敢不通報就離開,抓到的甚至會被殺頭。
再者說,公子玄這般仁厚,比起當初,他們的生活何止好上百倍。若為利益做出背叛公子的事情,就該嚴懲,更是該殺!
不需要郅玄下達命令,匠人們主動約束自己和家人。尤其是設計和製作出連-弩的幾名大匠,除非必要,近乎不出住處和工作地點半步。彆說是外人,連城內屬民都很少能見到他們。
在其他氏族封地中,需要用武力才能實現的一切,換到郅地,全由匠人和屬民自動自覺,自發遵守。若非親眼所見,實在很難相信。
這次出行是連-弩-第一次配備軍中。
郅玄本以為途中不會用到,頂多在西都城內亮一亮相,威懾一下西原侯和密氏。不想突遭變故,提前要用到這批連-弩。
狂風阻隔聲音,傳令的侍人在隊伍中奔跑,衣袍被風鼓起,每一步都邁得十分艱難。
好在軍中有號角和鼓令。
知曉郅玄的命令,甲長命人吹響號角,敲擊皮鼓。
鼓聲連響三次,號角聲停止,甲士不再控製戰馬,迅速在風中列好隊形。
隊伍共分成十個方陣,甲士在前,卒伍在後,將郅玄的戰車守衛在身後,如銅牆鐵壁一般。
衝過來的野人數量不少,目測有五六百人。
若不是這個數量,他們未必敢集結,更不敢-衝-擊-氏族的車隊。
隊伍嚴陣以待準備抵擋攻擊時,野人們忽然分散,不再向前衝,而是在混亂中讓出數條通道。
伴隨著刺耳的嚎叫聲,一頭頭黑色的龐然大物出現在眾人眼前。
巨獸頭頂一對彎角,身披厚實的長毛,在雪地中橫衝直撞,幾個躲閃不及的野人都被撞飛。
“野牛,是野牛!”
有出身邊地的卒伍發出驚呼。
這些牛體格更加龐大,頭頂的尖角更為鋒利,目測身長超過三米,體重絕對超過一噸。比起野牛,更像是加強版的犛牛。
眾人這才意識到,野人之所以衝過來,未必是真想攻擊隊伍。以他們的數量和武器,對上千名甲士無異於雞蛋碰石頭。這般虛張聲勢,更大可能是他們在捕獵時激怒犛牛群,逃命途中發現隊伍,意圖禍水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