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氏在召集青壯?”
書房內, 聽到狐商稟報,郅玄不由得擰緊眉心。
據他了解, 除非發生國戰和北伐狄戎,氏族很少會在封地內下達征發令。尤其是在春耕時節,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候,將壯年男女都召集起來,田地誰來耕作,一年的糧食如何保證?
“稟公子,早在數月之前, 密地就有異動。”
見郅玄表情凝重,狐商也不隱瞞,將他得到的情報和盤托出。
密武和密紀有意壓製消息, 可如此大規模的人員調動怎能不傳出風聲。
為防事情敗露,密地屬官故意放出口風, 假稱召集青壯是為開荒,並給奉命前來的屬民發下粟米。
這樣的做法蒙蔽了部分人,隻是仍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狐商借助和當地人的交情, 外加金絹開路, 總算得到確切情報。
哪裡是開荒, 分明是要打仗!
召集起來的屬民被帶到城外, 都被關在營地不許外出。
屬民中混有大量密氏死士,還有提前征召的甲士,對眾人看管嚴密,彆說回家, 連傳遞消息都很困難。
“仆僥幸識得運送軍糧之人,據他說,這些人都會被帶去西都城。”
狐商想起當時的情形, 也難免有些後怕。
若不是該人常年運送軍糧,在甲長麵前頗有麵子,自己又拿出相當大的好處,他未必能平安離開。
聽完狐商的講述,郅玄陷入沉思。
召集軍隊,隱瞞消息,前往西都城。
一件件聯係起來,他很快想到某個可能。
若真是如此,密氏瘋了不成?
如果密武和密紀沒瘋,難道看不出這件事處處都是漏洞,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或許他們知道。
郅玄垂下眼簾,看向案上竹簡,設想自己陷於密氏的處境會如何做。
隻能說這麼做很冒險,勝算不大,完全就是一場豪賭,甚至稱得上瘋狂。但的確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翻盤辦法。
關鍵在於密氏能不能有足夠快的速度,並將必要的人蒙在鼓裡。
如今來看,這個可能性已經不存在。
郅玄沉吟良久,狐商不敢打擾,室內陷入寂靜,隻有風卷過廊下,打在窗棱上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郅玄終於開口:“繼續打探密地消息,提高價格收麻,讓密地上下都知道,今年麻種出來,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接觸當地的邑大夫和村老,讓他們知道今年種麻遠比種糧劃算,更不用說開荒。設法看牢密氏軍營,不要打草驚蛇,如果有開拔跡象,立刻送出消息。”
說話間,郅玄拍了拍手,立即有侍人走入室內。
“去城外藥田,取兩隻鴿來。”
“諾!”
侍人退出房門,迅速下去安排。
郅玄看向狐商,繼續道:“鴿能送信,我會派人同你一起出發。”
“諾!”
狐商既激動又有幾分害怕。
郅玄沒有明說,他依舊能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
但危險往往象征著機遇。
若無大功,他如何超出旁人被公子玄看重?
購糧收麻不是他獨專,功勞要分成九份。這件事則不一樣,公子命他打探情報,隻要安排妥當,必然能立下大功。屆時還愁超不過旁人?
思及此,狐商的心頭一片火熱。
商人行走各國,本就是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野獸、野人甚至是各國當權者都是懸在他們脖子上的刀。
如今公子玄給了他機會,讓他有掙脫桎梏更進一步的機會,他必須牢牢把握,不能有半分遲疑,更要完成得漂亮!
狐商打定主意,決心將隊伍一分為二,大部分成員留在郅地,他隻帶身手好且絕對信得過的手下去往密地。
“事情若成,我會賜你一塊地。”郅玄再次開口,令狐商愣在當場,“不在郅地,在草原。我會在該地建城,你若願意,可將家族遷至此。”
“願意,仆願意!”狐商大喜過望,激動得嘴唇都在哆嗦。
草原又如何?
隻要是公子玄的地盤,無論哪裡他都會讓家人搬過去。何況公子說要建城,證明要長久占下那片土地,他還有什麼需要猶豫。
狐商神情激動,恨不能肋生雙翼,馬上飛去密地,完成公子玄的命令。
“事情要做,也要注意安全。”郅玄道,“此事成了,我還有更多事需要你去做。”
“諾!”狐商激動得無法言語,完全不符合一個老謀深算的商人形象。可郅玄給出的果實實在太甜美,哪怕表麵帶著刺,他也要設法吃進嘴裡。
在兩人說話時,一名侍人和幾名卒伍出城,奉郅玄命前往藥田,帶回能送信的鴿子。
生活在藥田的鴿子共有十隻,一隻是從死去的探子住處獲得,其餘都是丁豹掌管林場時命人捕獲。
在巫醫的馴養下,野生的鴿子變得馴服,能成功擔負起送信的職責。
郅玄本打算用它們給趙顥送信,沒想到事出突然,要先用到密氏身上。
侍人和卒伍來到藥田外,同藥仆說明來意,其後就站在原地等對方通報,沒敢靠得太近。
一來是對兩位老人的尊重;
二來,實在是藥田太過危險,遍地都是既有藥性又有-毒-性的植物,田裡還有蜜蜂飛舞,稍不留神就會被蟄。
之前有人沒留神被蜜蜂蜇了一下,臉腫得不成樣子。有桑醫調配的藥膏,也足足過了半個月才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