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車之鑒不遠,侍人和卒伍心有餘悸,老老實實留在原地,未得允許絕不走進藥田半步。
藥仆穿過冒出野草的小路,撥開從柱子上垂落的藤蔓,來到飼養雞鴨的籠子前。
此時,巫醫和桑醫正全副武裝,一人手持掛著布的長棍,不斷將抱窩的母雞趕開,另一人抓著用麻布和獸皮做成的網兜,將窩裡的雞蛋小心取出來。
母雞憤怒地咯咯叫,扇動著翅膀上下飛舞。若不是有籠子阻擋,兩人勢必要被包圍,更會被啄得滿臉血。
可惜有籠子在中間,雞群再是憤怒也奈何不得籠子外的人。
藥仆過來時,兩人已經收了兩百多隻雞蛋,零星還有鴨蛋。很難理解,鴨子怎麼會把蛋下到雞的窩裡。
原本這件事是藥仆來做,根本不需要兩人動手。但為驗證郅玄口中能增加產蛋量的辦法,兩人從回到郅地就開始忙活,如今初見成效,自然要親力親為,掌握第一手資料。
“公子派人來?”桑醫將網兜裡的雞蛋移到筐子裡,觸手溫熱,蛋殼表麵還有雞的絨毛。
藥仆詳細轉述侍人和卒伍的來意,並道人就在藥田外,不知兩位老人是否要當麵問上一問。
“你先帶人去鳥籠,小心點彆被抓傷。提點他們一下,彆被鸚鵡嚇到。然後帶來見我。”巫醫道。
“諾!”
藥仆原路返回,巫醫和桑醫繼續和母雞搶雞蛋,直到將五隻藤筐都裝滿才停手。
“公子所言不假,地龍果然有用。”對比之前能收獲的數量,桑醫感歎道。
郅玄不曉得農事,但經曆過信息爆炸的時代,也知曉一些相關的知識。例如哪種東西能提高家禽產蛋量,能給自己的封地創收。
雖然沒有親自試驗過,可試一試又不妨事。
這個時代的原雞著實凶猛,大蜈蚣和兩指粗的蛇都能當辣條吞。不過是一些洗淨曬乾磨碎的蚯蚓,就算吃不出高產蛋量,應該也吃不出問題。
起初,桑醫和巫醫對此半信半疑。可正如郅玄所說,一些地龍而已,應該吃不出什麼問題,兩人決定試一試。
地龍本就是藥材,又趕上春耕,兩人讓藥仆通知下去,不用成年人,每天挖野菜的孩子就能送來不少。
按照郅玄說的辦法,兩人操作實行,將碾碎的蚯蚓混入雞飼料中,野鴨也跟著沾光。
成果十分喜人。
雞和鴨都開始下蛋,從最初的兩天一筐,到如今的一天五筐,實現量的飛躍。
現如今,每天都有新鮮的雞蛋鴨蛋送入公子府,郅玄會取出一部分發給屬官,另有部分流入城內,在商坊交易。數量雖然不多,也是他處罕有。
目前雞鴨的養殖仍局限在城外藥田,尚未散入屬民家中。
最重要的原因,原雞實在太凶,屬民家中沒有合適的籠子,根本沒法養。
郅玄完全能肯定,原雞出現在屬民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暴脾氣的屬民扭斷脖子,成為桌上的一盤菜,絕不會等到它們下蛋。
實在沒辦法,隻能讓桑醫和巫醫繼續能者多勞,多派給他們一些人手,等馴服兩三代,再嘗試讓屬民家中喂養。
實事求是地講,想要養殖的利益最大化,延續如今的模式才是最佳。
郅玄卻不打算這麼做。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如今的郅地看似欣欣向榮,實則財政還是赤字,在收入和支出上很不平衡。
城外的土窯陸續出陶,質量相當不錯,可供應封地還十分緊張,無法對外創收。青銅器更不可以。除非他徹底壓倒國內的敵人,在朝堂有相當話語權,否則,他領地內有礦且能製造青銅器的事絕不能外傳。
為此,郅玄非但沒讓陶老帶人製造青銅器,連礦都沒挖,隻是讓人確定地點,將那片地界圍起來,確保不被外人踏入。
今年開荒種田,新田規模再大,第一年的產出也不會很多。
更要命的是,新軍是個不折不扣的吞金獸,每次看到送上來的竹簡,郅玄都忍不住吸涼氣。
養軍隊絕不能沒錢,即使國人會自己準備部分物資,該給的必須要給,賞賜更不能少,除非想自己光棍上戰場。
龐大的開銷也是許多小氏族無法召集更多甲士的原因。
不考慮家底,動輒幾百上千人拉出去,看似威風,回來就要對著能跑馬的糧倉過日子。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鏟子相當給力,卿大夫們頻頻送出溫暖,西原侯被迫展示慷慨,郅玄暫時還不需要為錢發愁。
糧食和陶器無法營收,養殖就成為重中之重。
城外的養殖場依舊會保留,等到合適的時機,規模還將繼續擴大。
等培養出適合飼養的家禽,郅玄會下令,以合適的價格交易給屬民,不能保證家家戶戶,至少每村每坊都有雞鳴,都能讓孩童吃上雞蛋。
郅玄和桑醫巫醫說過自己的想法,兩位老人既覺得他有些天真,行事作風很不像一個氏族,又不免被他觸動,回到藥田後,連續數日盯著籠子,差點把裡麵的住戶盯出心理疾病。
在那之後,兩人就和雞鴨較上勁,直接將藥仆趕到一邊,凡事都要自己動手。
功-夫不負苦心人,雞鴨的產蛋量一天比一天高,等新的籠子立起來,他們就會減少搜集,讓母雞抱窩,孵出小雞進行分籠。
藥仆帶著侍人走進藥田,卒伍依舊留在田外。
侍人手裡提著裝鴿子的籠子,跟著藥仆向前走,臉上還殘留著震驚表情。
就在剛剛,他親耳聽到鳥說話!
鳥竟然會說話!
若不是藥仆抓住他,他恐怕會直接坐到地上。
藥仆沒有嘲笑侍人,第一次聽到鸚鵡開口,他也沒好到哪裡去,同樣雙腳發軟,差點跪在地上。
兩人來到木屋前,巫醫和桑醫正將草席蓋到筐上,並將記錄有雞蛋鴨蛋數量的竹簡放在上麵。
“見過醫。”侍人上前行禮。
巫醫讓他起身,回身取出一隻木瓶,交代道:“將此物交給公子,轉告公子,塗抹在鴿羽下,用法和獸藥相同。”
“諾!”
“這些蛋也帶回去,告知公子,我二人要為幼雛分籠,需要數名匠人。”
“諾!”
侍人牢牢記下巫醫的交代,將藥瓶仔細收好。其後向兩人告辭,和幾名藥仆一同背起藤筐,沿著原路向藥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