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朝會,郅玄道出王子淮有意聯姻,詢問群臣意見。
“許以側夫人?”
群臣議論紛紛。
和東梁侯為世子提親時不同,卿大夫們意見迅速統一,都認為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尤其是送女入國君府且誕下女公子的幾家,均有意促成此事。
在郅玄尚未完全展露出鋒銳,和氏族可以和睦相處的前提下,沒人會阻攔同中都城建立更緊密的聯係。
“王子淮身份尊貴,頗得人王喜愛,且同太子和睦。”
和有政治野心的幾個兄長不同,王子淮早早擺明態度,他隻愛好賺錢,對朝堂上的權力爭奪沒有任何興趣。
短期來看這是劣勢,眼光放長遠,卻是極大的優勢。
身為人王的嫡子,本就身份尊貴,位比諸侯。沒有政治抱負,就不會被父親和兄長忌憚。卿大夫三天兩頭告狀,就他的身份而言,隻要不觸及根本,都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反而更能讓太子放心。
如今人王在位,王子淮地位穩固。他日太子繼承大統,一樣會善待這個不給自己添麻煩的兄弟。必要時還會將他視為助力。
有政治眼光的人都能看出王子淮手握好牌。可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他的地步,將唾手可得的權力推出去,真正做到不爭不搶。
天性如此也好,心機深沉也罷,隻要數十年如一日,王子淮必定穩如泰山。
對西原國來說,他是極好的聯姻對象,遠勝於東梁國。
或許國君將同氏族爭權,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就目前而言,滿朝上下都看好這樁婚姻。哪怕個彆人心存疑慮,大勢之下也不容開口反對。
“君上,以臣之見,婚約甚好。”粟虎代表群臣出言,和郅玄達成一致,一錘定音。
無人反對,聯姻就此定下,接下來就是商量人選。
前代西原侯有八個女兒,都是庶出,母親身份卻有區彆。適齡的女公子共有三人,三人生母又以羊夫人出身最高,理應定下原桃。
群臣商議討論,陸續點頭認可。
朝會結束後,群臣離開國君府,中途不斷有人向羊皓道賀,恭喜聲不絕於耳。
羊皓始終麵帶笑容,手捋長須,得意之色儘顯。
對此,卿大夫們一笑而過。
設身處地想一想,換成自己,表現未必比羊皓好多少。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就該高興,適當的炫耀也是無妨。若是麵無表情,表現得波瀾不興才是怪事。
羊琦在家中得到消息,等到羊皓歸來,父子倆一同進到書房,關起門來商議,該為原桃準備多少添妝。
“聽聞王子淮正夫人出身中都大氏族,女公子不可處處爭鋒讓人忌憚,卻也不能令人小覷。”羊皓正色道。
“父親所言甚是。”羊琦道,“兒在中都時聽人道起,太子之下,唯王子淮正夫人出身最貴。”
如今的羊氏,家族權利仍握在羊皓手中,但在做重大決策時羊琦均能參與。加上他在中都城求學五年,更了解內中情況,在羊皓詢問時更能鞭辟入裡,給出重要意見。
“依禮備金、絹、糧食和奴隸,再備牛羊各三千頭,馬五百。君上在城內設養殖坊,稚、鴨、雁皆能購。”
父子倆一邊商議,一邊鋪開竹簡記錄。
尋常情況下,準備添妝是主母的職責,羊皓的夫人出身大家族,對此駕輕就熟。但原桃的情況十分特殊,羊皓必須親自過問。
“可惜中都城太遠。”羊皓歎息一聲。
如果不是距離太遠,他還想送給原桃一塊土地。比起各種金銀絹帛,能出產糧食養活人口的土地才更加珍貴也更加有用。
王子淮位比諸侯,他的側夫人同樣尊貴,原桃嫁過去,地位不同於尋常妾夫人,最顯著的區彆就是可以有陪媵。
羊氏作為羊夫人的娘家,當初送羊夫人入國君府,目的存在多種,唯獨沒有預想到羊夫人膝下的女兒能嫁入王子府。
“添妝定下,陪媵人選……”羊皓敲擊膝蓋,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
側夫人可帶兩名媵妾,依照他的想法,最好從羊氏挑選,嫡支旁支均可。
“父親,媵妾不從家中選。”觀察羊皓的表情就能推測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羊琦當即出聲,不讚同將好處全留給羊氏。
羊皓的思緒被羊琦打斷,不由得皺眉。
“為何?”
“父親,女公子嫁王子淮是西原國同中都城聯姻,是君上嫁妹,不是羊氏嫁女。”羊琦沉聲道。
羊夫人出自羊氏,原桃要喚羊皓一聲舅父,但也僅此而已。
原桃的確有羊氏血脈,但她是以女公子的身份出嫁。彆人最看重的不是羊氏,而是西原侯妹這個身份。如果羊氏搞不清自己的地位,貪圖更多,彆說會招來君上的惡感,更會被朝中卿大夫群起反對。
羊氏給原桃添妝是理所應當,多一些也無人會指摘。插手陪媵人選就是手伸得太長,逾越規矩。
如果國君萬事不管,像南幽侯一樣昏聵,或許事情可行。但郅玄分明不是這樣,英明智慧廣為稱頌,羊氏還不知分寸就是埋下隱患,當時不計較,也難免被秋後算賬。
羊琦極力勸說羊皓,希望他能打消主意。
“父親,姑母膝下還有女公子鶯和公子鳴!”
羊琦知道委婉無用,隻能冒著惹怒羊皓的危險,直接將事情攤開。他十分清楚,如果被羊夫人知道羊皓的想法,必然和自己一樣,絕不會點頭同意。
羊氏固然強盛,可再強也比不上當初的密氏。
若家主一意孤行,聽不進勸告,隻看眼前利益不顧長遠,也就離衰敗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