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 赤紅玄色交疊,珠玉環佩散落遍地。
青絲纏繞,水瀑般流泄而下。
束發的金線崩斷, 珍珠滾落, 點綴在發間,流動點點熒輝。
郅玄半合雙眼,牽起一縷垂在眼前的烏發,涼滑如最上等的絲綢。興致突起, 手指一圈圈纏繞, 直至指尖也被淹沒。
熟悉的冷香侵襲, 手腕被扣住,修長的手指攥緊, 指腹沿著手腕內側向上,細細摩挲, 有些癢。
郅玄有些恍神。
他早就知道,金玉般的公子實則如刀鋒銳利。
昳麗無雙, 國色天香, 內裡卻非淑人君子。如被外表迷惑, 注定會一腳踏出懸崖, 死無葬身之地。
不滿意郅玄走神, 趙顥眸光微暗,俯下-身,一口咬住他的頸側。
郅玄頓時嘶了一聲,皺眉看過去,到底沒有將人推開。發現趙顥不打算鬆口, 才忍無可忍, 掌心按住趙顥的後腦, 手指穿入發間,用力向上一拽。
溫熱的呼吸遠離,肩膀上的壓力消失。
趙顥順著力道抬起頭,雙臂撐在郅玄兩側,漆黑的瞳孔清晰映出對方的麵孔。
“生氣了?”聲音有些沙啞,意外地惑人。
“咬你一口試試。”郅玄不滿地瞪他一眼,繼續抓著滿手黑發,另一隻手覆上剛剛被咬的地方,沒破皮也沒流血,但能摸出清晰的牙印。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趙顥竟然有這個習慣。
趙顥側頭看了看,無視發上的力道,傾身靠近,單手挽起一側的長發,現出一段白皙到近乎能看出血管的脖頸。
“試試。”
郅玄:“……”
“不咬嗎?”趙顥牽起嘴角,眼中笑意盈盈,半點不見之前的凶狠,“君上咬我一口可好?”
轟地一聲,理智徹底飛遠。
郅玄環住趙顥的脖頸,用力堵住對方的唇。旋即一個翻身,兩人的位置瞬間顛倒。
“美人,還有力氣?”郅玄挑眉,手指沿著趙顥的鼻梁滑下,點在他的唇上。
趙顥輕笑出聲,手肘撐起身體,支起一條長腿,靠近郅玄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
“君上親自試一試便知。”
郅玄無話可說,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不折不扣的妖精!
這等禍害君侯的妖精,誰準許下山的!
從日落到日出,再到日正當中,郅玄和趙顥始終未出大帳。
守帳的侍人眼觀鼻鼻觀心,八風吹不動。帳前的婢女卻是雙頰暈紅,心跳得飛快。
“不要多思。”瞧見婢女的樣子,侍人念及同鄉情誼,終歸不忍心,多嘴提醒一句,“不該你想的萬勿去想。當心越了規矩,命都保不住。”
婢女神情一怔,細想侍人之言,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頓時打了個寒顫。她不免有些驚慌,臉上紅霞飛退,刹那間變得慘白。
見她明白過來,侍人點點頭,沒有繼續苛責,而是讓她去領彆的差事,暫時不要在帳內伺候。
公子如玉,天生尊貴,雅致無雙。
試問有多少人能夠抗拒?
豆蔻年華情竇初開,動了春心並不怪她。遇見這樣的氏族公子,焉能不心頭亂跳生出情意。
氏族公子皆可仰慕,唯獨帳內兩人不可。
動心無法阻攔,奢求更多絕對不行。若不能懸崖勒馬,一門心思陷進去,到頭來必會吃到苦果。
在郅地時,侍人就伺候在郅玄身邊,心知君上寬厚,縱然知曉也不會動怒。
公子顥則不然。
這位北安國公子冷心冷情,同君上在一起時,他才會現出幾分柔和。然柔和僅對一人。絕不應該忘記他年少即上戰場,刀下何止萬千亡魂。
婢女總歸是聽勸的。
縱然心中酸澀,也還是壓下妄念,按照侍人的提點領了彆的差事,在郅玄停留邊地期間再沒有靠近大帳。
過了正午,帳內總算喚人。
郅玄放縱一回,緊繃的神經得到放鬆,自然不會忘記身負職責,在送王子淮和原桃離開之前,總是要收斂一些。
隊伍出發前,郅玄特地去見了原桃,又給她裝滿兩輛大車。車上都是吃用之物,命人快馬加鞭從郅地和草原送來。
和離開西都城時相比,原桃有些消瘦,精神卻很不錯。她第一次行遠路,準備再充分,途中也難免不適應。最初幾日吃不下東西,近期才漸漸好轉。
為讓原桃舒服一些,郅玄命匠人改造車輛,還備下大量肉乾果脯,遇到吃不下飯的情況,好歹能填一填肚子。
肉乾不算稀奇,氏族家中都能製,有的比郅玄給原桃的更好。
果脯讓眾人眼前一亮。
沒糖的時代,甜味主要來源於蜜,唯氏族能夠享用。
郅玄命人製作的果脯滋味酸甜,用的果子都是從草原帶回,西原國內沒有相同的品種,眾人大多沒有吃過。
出於禮節,也是對眾人送嫁的感謝,郅玄將果脯分出一部分當做禮物送出。
不想這一送竟引出一群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