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義踉踉蹌蹌走出國君府,即將登上牛車時,雙腿忽然無力,腳下不慎踩空,當場摔倒在地。額頭撞上車輪,傷口沁出血痕,周圍一片青紫。
“家主!”
駕車者大驚失色,迅速跳下車,彎腰準備扶起原義。
不想原義一動不動,狼狽地趴在地上,雙目失神,口中喃喃念著對方聽不懂的話。
兩日之前,他還妄想掃清對手,扶持自己的血脈成為世子,借機將自己這一支推上頂峰,取國君一脈而代之。
可惜終是黃粱一夢。
美夢何其短暫,現實又是何等殘酷!
夢想的一切支離破碎,自己一家變成無氏之人,將被氏族唾棄,被國人不恥,受千夫所指!
原義手腳冰涼,趴在地上,對駕車者的焦急視而不見,對近處的聲音充耳不聞。他大腦放空,什麼也不去想,更無心考慮自己死後家人該當如何。
回憶起自己的大半生,看似地位尊榮,實則仰賴先祖餘蔭,幾十年躺在功勞簿上毫無建樹。
這樣的他竟敢妄自尊大,以為能將世人玩弄於股指之間!
原義後悔不迭,可惜為時已晚。
時光無法倒流,做下的錯事也不可能一筆勾銷。
駕車者見他一動不動,隻能告罪一聲,強行將他從地上拽起,攙扶著送到牛車上。
原義失魂一般,整個過程不發一言,任憑駕車者擺布。
兩名宗人目睹整個場景,不由得搖頭歎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原義戕害同族,觸犯律法,天理不容!
歸根結底是他太過貪婪,奢望不屬自己的一切,才會落到今日下場。
不能說他的兒孫不濟,沒有任何競爭實力,隻能說他過於心急,一念之差鑄成大錯,踩到底線觸怒國君,方有今日之禍。
“大錯特錯!”一名宗人歎息道。
國君正當盛年,有開疆拓土之誌,繼承人固然重要,又何必急在一時。
武功卓絕,智慧超群,率諸侯共盟,乾綱獨斷有目共睹。這樣的國君豈是陰謀手段可以撼動。
世子選誰,如何選,全由國君欽點,不容外人插手。
原義看不清這一點,被貪婪蒙蔽雙眼,結果就是全家奪氏除族。夢想的榮耀和地位化為泡影,更要為失敗承擔後果,付出身家性命。
“君上仁義,許他留下血脈。”兩名宗人對視一眼,為郅玄的氣勢後怕,卻也因他網開一麵沒有斬儘殺絕發出感慨。
郅玄法外開恩,允許原義留下一條血脈,也不拉他上法場當眾絞刑,給他保留體麵。
作為代價,原義和參與陰謀的家人必須死。
他的姻親也會受到懲處,不至於絞刑,最輕也是流放,朝內官職一概罷免,全家離開西都城。
做錯了事,自然要受到懲罰。
無論原義還是他的姻親都不可能逍遙法外。
因開國之君立下的規矩,原義的封地沒有全部收回,留下不足十分之一,其餘儘數分給受害的族人作為補償。
原義對此毫無異議。
事實上,能留下一小塊封地已屬萬幸。
有這塊土地,他留下的血脈就有立足之地,不至於被趕出西都城後淪為野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郅玄當場下旨,兩名宗人作為見證。
旨意不發城內,不公告城民,僅各家氏族知曉。
卿大夫知曉原義所為,料定他會受到嚴懲。隻是沒想到郅玄雷厲風行,歸來隔日就下旨意,宣告原義一家的罪狀。
證據確鑿,原義無從抵賴。
全家奪氏除族,原義及兩子自戕,膝下血脈流放。姻親牽連大半,不少人被奪官除爵,全家逐出西都城。
本屬原義的封地僅存少許,是其戰功所得,不屬族內分封。其餘分給遇害族人,公子鳴也分到一塊。
因受害的族人皆是孩童,由其父母做主,從兄弟和同族過繼,延續香火繼承封地。
“贖罪之土,爾等不可觸碰!”
三家的做法出奇一致,家主當眾做出決定,不容許任何人違背。
家中兒孫多能理解,明白封地由來,不會妄動心思。有個彆人眼紅,大勢之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惹來非議。
公子鳴尚在養病,他的封地由羊夫人暫管。
見到國君府來人,知曉對原義一家的處置,羊夫人大感痛快。雖不能親手將原義碎屍萬段,也狠狠出一口惡氣。
以原義為鑒,原氏族內能安穩一段時日。今後有人動心思,必三思而後行,斷然不會如原義不管不顧,行卑劣手段。
“來人!”
宣旨的侍人離開後,羊夫人召府令前來,清點侍人帶來的箱籠,一並歸入府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