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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嶠西出了租屋的門,他一身是汗,還沾著林櫻桃頭發裡香甜的汗,他赤|裸著上身,去浴室裡衝澡。
他刷牙,對著鏡子,睜開沒怎麼睡卻沒有一絲困倦的眼睛,他瞧了瞧自己的臉,然後刮掉半夜冒出的胡茬。
蔣嶠西接了一通電話,是堂嫂從醫院打來的,說堂哥今天醒來,說話聲音比昨天晚上又清晰了些。蔣嶠西不禁笑了,他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櫻桃,他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帶櫻桃去醫院一起看看堂哥,讓櫻桃知道這件喜事。
“我們……過上幾天再去吧。”蔣嶠西說。
堂嫂問:“怎麼了嗎?”
蔣嶠西站在洗衣房裡,投了幣,把臟床單還有幾件衣服一股腦塞進洗衣機裡:“櫻桃,身體不太舒服。”
堂嫂擔心地問:“不會又發燒了吧?”
蔣嶠西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就聽堂嫂責怪他:“怎麼總是照顧不好女孩子。”
蔣嶠西低頭看了一眼林櫻桃昨天在超市“反複比價”挑選的洗衣液,他等通話結束了,收起手機,擠了一大堆到床單上。
林櫻桃還睡在床上,大概真的再也不想理蔣嶠西了。蔣嶠西想了想,猜她大約十點就會被餓醒。他穿了件外套,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點兒家裡沒有了的東西。
蔣嶠西站在路邊,把找的零錢揣進兜裡。他的煙癮忽然上來了。
恐怕隻有蔣嶠西自己知道,他是個癮有多麼大的人。
過去,他習慣了裝作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習慣做一個從小就必須對一切快樂幸福不感興趣,不嫉妒,不抱怨,不去和逝去的兄長爭搶的人。
可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蔣嶠西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拐過一個路口,去找能抽煙的地方。他回想起他第一次深刻記住了林櫻桃這個小女孩,就是因為她問了他一句,那你喜歡什麼顏色呢。
林櫻桃一點兒也不在乎蔣夢初,不在乎什麼數學成績,林櫻桃眼裡隻有他,隻有他一個人。
連父親敷衍了事取的名字,每次提起,都讓蔣嶠西覺得心寒、憎恨的這三個字,在林櫻桃心裡都能變成“來自一首特彆好聽的詩”。林櫻桃念它的方法,讓人心裡不得不柔軟。
如果說蔣嶠西有什麼癮是戒不掉的,那遠遠不止是煙癮這麼簡單。
蔣嶠西買了包煙,他拆開了,拿出一支來放到嘴裡,低頭點燃了。他長長吸了一口。
櫻桃終於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從一開始就是隻屬於蔣嶠西一個人的,也終將是屬於他的。
忽然之間,蔣嶠西什麼都不想再去懷疑了。
堂哥的病能否治好,他能否有好的未來,他和櫻桃能否走下去,他能否給她更好的生活……沒有能否,他必須去做到。
蔣嶠西把沒吸完的半支煙掐滅在垃圾桶裡,他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