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才五歲,但已經什麼都懂,他隱隱覺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
她的眼淚不可抑製的流下:“阿元彆怕,娘親會一直陪著你的。”
然而話音還未落下,阿元突然吐了幾口血,殷紅的血落在白雪上,碎成無數瓣。
她終於停下腳步,心碎的看著地上的血,又看了眼遠方隱在風雪中的城牆,絕望的低下了倔強的頭。
天邊最後一縷光也消失了,黑夜籠罩著雪原,雪原一片安靜,似乎沒有任何活物一般。
但不久之後,黑夜的風雪中燃起一束小小的火苗,火苗雖小,但風雪卻無法將它熄滅,它猶如海上的燈塔,指引著尋找它的人前來。
火苗點燃的那一瞬,滿天的風雪突然停止,鵝毛般的雪花靜止在空中,綻放著最美的姿態。
信符還未燃儘,一輛八匹龍馬拉著的錦車破空而來,馬車穿過層層白雪,輕輕的在她麵前停下。
然後,錦帳掀開,三日未見的男人端坐車中,他眼眸低垂,靜靜地看著癱坐在雪中的她,薄唇微動,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可最後,他卻隻揮了揮手,讓身邊年長的侍女將孩子抱過來。
侍女走到她麵前,她依舊緊緊抱著阿元不願鬆手,她知道,這一給,以後恐是就不能相見了。
年長的侍女眼中憐惜,蹲下輕聲道:“娘子,孩子性命要緊,您就放手吧。”
她沒有說話,隻是癡癡的看著昏睡的阿元,但手上抱著阿元的力道卻鬆了。
侍女見狀將阿元抱起走回車內,男人淡淡瞧了一眼,然後紮破手指,將一滴滾燙的血滴在阿元的眉心,阿元這才長呼一口氣,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並有醒轉的跡象。
她看著孩子好轉,也終於明白人與神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她傾儘全力的,卻隻不過是他的舉手之勞。
錦帳就要被放下,她突然衝到馬車邊緊緊扒著車掾哀求的看著他:“他睡覺輕,很容易驚醒,他不喜歡吃太軟的東西,不喜歡穿太緊的衣服,不喜歡太香的花,他若是要找我,你就說……就說我有點事要去做,很快就來接他。”
“娘親。”醒來的阿元突然叫了一聲,他害怕的看著車裡的人,掙紮著要從馬車上爬下來。
可他爬到車門口卻怎麼也下不了車,就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他和娘親麵前。
“娘親,我要娘親。”他大哭著,可車上的男人無動於衷,一雙冷寂的眼靜靜的看著這一切,隻有紅著眼眶的侍女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安慰。
龍車開始騰空,從孟如意的頭頂飛過,分彆的時刻來了。
而她,聽著兒子的叫喊,她跟在龍車下拚命的奔跑:“阿元,娘親有點事要去做,你乖乖的聽他們的話,娘親過幾天就來接你。”
“好……我會聽話。”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的阿元帶著哭音回道。
下一秒,八匹龍車拉著的錦車突然消失在空中,就像它來時一樣。
靜止的雪花又開始落下,冷冽的寒風也呼嘯而過,一切一如從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茫茫天地間,隻餘一人,孤獨的伏在冰雪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幾乎被雪掩埋的她掙紮著從雪地裡爬起來,堅定的繼續向前走去。
一如六年前,她走向遇見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