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城·一炷香前】
青行懶散行在人群中,聽陸重和金成談論著分配事宜,不甚有興趣的樣子。
視線忽而掠過遠處的白衣姑娘,略微打起了些精神。
她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柔弱安靜的站在景塵身邊,始終低垂著眉目。
她不像平日那般有生氣,他微微一頓,叫住身後的青羽。
“去問問她怎麼了。”
青羽知道他說的是小兔子,便道:“好。”
青羽離開後,他便凝神望著那個方向。
女孩兒的聲音輕輕淺淺的傳來。
【你看這座城池,好像一隻鳥,它被困住會死的,我想放生它。】
鳥?放生?
他詫異的看向小姑娘,她雖然在笑,可瞧著卻像是快哭出來了。
哭什麼?
不就是隻鳥麼,放生不就好了……
他薄唇一抿,朝陸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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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座城池,好像一隻鳥,它被困住會死的,我想放生它。】
君澤聽到了這句話,看向小姑娘,她雖然在笑,可是眼圈紅紅的。
是他不熟悉的模樣。
像一隻鳥?
他向無妄城望去,覺得不太像,不過是一座廢城罷了。
但是她說像……
他再看看,便覺得像了。
他的視線從小姑娘身上移開,開始落入人群中。
“一個、兩個、三個……”
旁邊許茶不明白,問:“師兄,你在數什麼?”
君澤:“數數靈域幾人,妖域幾人。”
許茶又問:“數這個做什麼?”
君澤道:“看看勝算幾成。”
許茶愣住了:“算這個做什麼?”
君澤默了默:“因為那座城,很像一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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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澤人還沒數完,青行已經跟陸重吵起來了。
這個人,委實有些捉摸不透,他不像其他人,什麼都放在臉上,他陰晴不定,肆意妄為。
讓他沒想到的是,青行竟然任性的破壞了無妄城的結界。
那城池便搖搖晃晃的重新飛到了空中。
越來越像一隻鳥了。
他下意識的去看小姑娘,小姑娘愣愣的仰著腦袋,眼睛紅紅的。
像是高興,又像是難過。
不過她最終還是笑了。
他有些不爽,竟讓青行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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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九沒有預料到這個變故,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她還沒抽出靈劍,無妄城已經飛走了。
她看了好久,直到徹底消失在眼前。
花竹她會轉生吧……
希望能與她重逢。
她擦擦眼淚,不由自主的看向青行,是他替她解了圍。
她方才模糊的聽了個大概,似乎是他嫌分配不均,於是發了脾氣,任性的放走了無妄城。
如今被所有人圍在中間,要他給個說法。
蕭九九還在想要怎麼辦的時候,他掏出了自己的火銃。
場上瞬間安靜了。
他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哪兒,哪兒就向後退,他嗤笑一聲。
“這種東西分配不均不如不要,整日擱在這裡提心吊膽,不是更難受?”
眾人皆惱怒的看著他。
青行槍口一移,指向刀見血:“你有意見?”
這威壓太強,刀見血的護體靈體在一瞬間被激發出來,他握緊刀,緊張道:“你彆太張狂。”
青行笑意一斂,霎時殺氣四溢,他指尖一動,機括聲響起,扳機被一點一點扣下。
眾人皆都臉色一變,紛紛掏出武器。
沒人想到他竟如此蠻橫不講理,他們不想在這個時候拚命,他是放走,又不是獨吞,獨吞拚命還能把東西搶回來,放走就算拚贏了除了滿身傷也撈不到好處,更何況對手是青行,誰能全身而退?
但他這種態度,不拚命這口氣咽不下去,麵子也掛不住,隻能硬著頭皮頂著。
就在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
青行忽而輕笑了聲。
眾人複雜疑惑的看向他。
就見青行緩緩鬆開扳機,指尖一抖,那令人驚懼的火銃便憑空消散了。
他垂首而立,溫和笑道:“我想了想,方才的事兒的確是我太衝動了。”
眾人:……
眾人提著的心始終沒有放下,他實在難以捉摸。
陸重咬牙切齒:“你到底……”
青行攤開手,示意自己的確收起了武器,他笑道:“我這人,一生氣就容易無法自控,這毛病的確得改改,我同大家賠個不是。”
他忽然軟下的態度叫眾人很不安。
青行接著道:“無妄城已經飛走也沒辦法,這樣吧,兩界交界的秘境【望長生】不是要開了?原本進入的每宗十個名額,我讓予你們五個如何?”
眾人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願意賠償,雖然這是個不痛不癢的賠法,畢竟有他在,青龍殿就算隻能進去一個又如何?
但到底是賠了……
賠了的話,那是不是不用拚命了?
沒人想拚命,沒人想在這裡同青行打起來,他那樣的人給了台階,得下吧……
花非非本來就對青行有好感,出來打圓場:“事已至此,也沒辦法,想來青行尊上也不是有意,現在也給大家賠償了,便就此揭過吧。”
眾人其實也有此意,隻是拉不下來臉,既然花非非這樣說,便都表示給花閣主這個麵子,不再同青行計較。
一時間氣氛便緩和了許多。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蕭九九在一旁看的仔細。
青行的確是聰明。
他一開始便強硬的使用武力鎮壓,給大家一種強取豪奪,不服從就會死的蠻橫態度,讓眾人處於一種要拚命的緊張氛圍中,沒人想要在這種時候拚命,就在弦拉緊的時候,他卻忽而軟下來,提了個無關痛癢的賠償,但到底是賠償,要賠償還是要拚命?
拚命沒好處,那當然是要賠償。
如果一開始他就軟下來提出賠償,他們肯定不同意,但在這種時候,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做一件完全沒有好處的事兒呢?
他的確衝動任性,可也絕非如此魯莽之人。
她想不明白。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替她解了圍。
她心底是感激的。
一場爭鬥就此平息,眾人沒了寶物分配,也沒了興致,各自坐獸車回去。
花非非表示,既然【望長生】快開了,眾人也不必走,可在天香閣待到秘境開啟。
天香閣本就離【望長生】最近,大部分人都同意,留在了天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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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九腦海中全是花竹,心情一時很低迷,傍晚的時候,她瞧見天香閣的弟子陸續往山下走,隨口問了,得知山下的天香城今日有集會。
她乾脆出了房門,打算下山去瞧瞧,臨出門時看見瑤棠,順手抓住她。
“棠姐,一起下山去玩兒吧。”
瑤棠想同景塵待在一塊兒,不想搭理她。
蕭九九不高興,直接就往景塵房門走。
瑤棠怕了她,一把抓住她:“同你去。”
蕭九九滿意了,同她道:“帶好靈石。”
瑤棠氣急:“你沒錢?”
蕭九九拉著她往傳送陣走,隨口回道:“我的要留給秋梨寶貝。”
瑤棠:……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的留給秋梨寶貝,花就花我的?
她快要氣糊塗了,蕭九九抓著她坐上傳送陣,驟起的光芒蓋住了她咒罵的聲響。
蕭九九之所以抓著瑤棠,是不想讓自己一個人顯得突兀,而且一個人很容易碰到禽獸……
雖然兩個人也可能遇到,但有個人在身邊略好些吧。
兩個人很快便出現在了天香城的長街上,天香城比四方城或是金龍城要溫婉的多,無論是建築還是風格都偏向柔和,城池依水而建,城中內河流淌,數條畫舫懸停於上,有公子小姐於船頭撫琴奏樂。
蕭九九同瑤棠去了最熱鬨的集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蕭九九一個鋪子一個鋪子瞧過去,停在一間鋪子前不走了。
那鋪子賣的是不甚精致的小掛件,但配色甚得蕭九九喜歡,紅藍對衝,閃光,金粉刻字,巴掌大小,簡直長在她審美上。
瑤棠過來瞧了瞧,嗤笑:“醜東西。”
蕭九九不滿意:“明明就很好看。”
瑤棠道:“你看著鋪子前都沒人,隻有你喜歡,你審美有問題。”
蕭九九生氣:“你才有問題,我覺得很好看,是你不懂。”
瑤棠道:“也不知道你這喜歡都是受誰影響。”
受誰影響?
蕭九九一怔,想起那些捧到麵前,奇形怪狀又色澤大膽的花兒,還有突發奇想給花瓣鑲鑽的女孩兒。
再看看眼前的東西,豈不是一模一樣?
她眼睛一紅,原來……她早就喜歡上她的花兒了。
可她都沒能告訴她……
難過一瞬間襲上心頭,情緒驟然崩塌,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落。
傷心不可收拾,她無法停止,愈哭愈大聲。
瑤棠氣的跳腳:“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就說你審美不好,你至於?”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蕭九九卻渾然不覺,她難過的要命,一想起花竹在空蕩蕩的城裡為她種了一百年的花兒,就格外傷心。
她怎麼能把那麼好的小姑娘忘了?
她用手臂擋住眼睛,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本就漂亮柔弱,一身白裙輕盈可愛,哭起來楚楚可憐,叫人心疼,而瑤棠一臉凶相的站著,又氣勢洶洶,很容易便讓人誤會。
圍觀的人看向瑤棠,指指點點。
“怎麼欺負人家,哭的那麼傷心,還不道歉?”
瑤棠氣的要吐血,真想將她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可一想到她哭的眼睛紅腫,跑去找景塵的樣子她就受不了,景塵在天香閣對蕭九九簡直言聽計從,她不信男人能經受那樣的考驗。
她頭痛的道:“彆哭了彆哭了,對不起,不醜不醜。”
可蕭九九還是哭。
瑤棠氣的頭大,對她道:“你彆哭了,你喜歡的我都給你買下來。”
蕭九九哭累了,腫著眼睛問她:“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