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看到她懷裡抱著的東西,問:“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阿九道:“打贏了,當然要收獲戰利品。”
許瀚之氣的胸悶,沒好氣的瞪著她,忽然瞧見她臉頰上一抹血漬,即便不是她的,他也覺得礙眼,於是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可他剛伸出手,她卻嚇了一跳,立刻將剛解下的儲物袋抱進懷裡,然後警惕的瞪著他。
許瀚之:……
阿九:……
許瀚之氣到頭疼:“阿九,你剛演那麼一出生死大戲,該不會是怕我分你的戰利品吧?”
阿九:“……”
小姑娘心虛的移開視線:“當然……不是……我沒這樣想過,你彆胡說……”
一邊說一邊把靈石抱的死緊,見許瀚之實在生氣,取出兩塊:“要不分你兩個?”
許瀚之氣的轉身就走。
阿九趕緊將靈石和儲物袋收好追出來。
許瀚之瞧見她,悶不吭聲的往西邊走。
阿九隻好哄:“彆生氣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後要去更遠的地方,得多準備些錢嘛。”
許瀚之不說話。
阿九道:“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嘛,要不然分你一部分?彆生氣啦。”
許瀚之依然不說話,悶頭走。
阿九不知所措,湊到他麵前,把頭伸過去看他的眼睛。
他狼狽的移開視線。
阿九這才發現他一直在哭,她歉疚的道:“對不起啊……我不是……”
許瀚之忽而停下腳步,低聲道:“阿九。”
小姑娘一怔。
許瀚之:“我以後掙到的錢,全都給你。”
阿九愣愣的看著他。
許瀚之抬起紅腫的雙眼,認認真真:“所以……即便是累贅,能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
·
許瀚之生大氣了,這次是無論如何都哄不好的程度。
因為他在那樣的表白之後,阿九默了默,回【不行】。
他問:“為什麼?”
阿九道:“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兒啊,跟著我耽誤你。”
許瀚之道:“不耽誤。”
阿九道:“其實我帶你出來就是好玩兒,順手而已,沒費力氣,我說的犧牲都是逗你玩兒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許瀚之氣道:“你明明說我很特彆……”
阿九笑了笑:“的確很特彆啊,但是也就跟陳催一口氣喝完一缸湯一樣的特彆啊。”
許瀚之很生氣,可也彆無他法。
能怎麼辦呢?畢竟主動權在她手上。
他跟不上她的腳步,跑的太慢,當然不配待在她身邊。
自那之後,他便不願意再同她說話,無論阿九怎麼逗他,他都閉口不言。
兩人出了密林之後,終於到了魔域和靈域的交接城池,城裡一切都很混亂。
阿九道:“告彆吧,許瀚之。”
許瀚之彆過頭不理她。
阿九也不在意,同他揮揮手,轉身選了新的方向。
許瀚之想追上去,卻發現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眼前。
交界城池很混亂,魚龍混雜,他應該快些離開,還得想辦法解身體裡的血蠱。
要去買一張去靈域內陸的船票,可是他靈石不太夠,他伸手摸進自個兒的儲物袋,發現裡麵多出了一袋靈石。
他取出來數了數,足夠他買船票。
是阿九給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放進去的。
他始終不明白,阿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古裡古怪的,像是什麼都不在乎,又像是什麼都記在心裡。
他買了最晚的一班船,他想在這裡多待一些兒時間。
他在街邊給自己買了一碗麵,吃著吃著眼睛就有些模糊。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對方隻是順手把他撿出來,可他卻一直念念不忘,而人家已經向前走了。
他也不應該厚著臉皮死纏爛打。
隻是他曾天真的以為,她是真的覺得他特彆。
他吃完碗裡的最後一口麵,丟下靈石,準備離開之際,長街上忽而跑來一輛獸車。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珍奇種,三頭烈焰龍,那種東西竟然用來拉車?那究竟是誰的轎輦?
那轎輦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約有數架馬車那般長,轟轟烈烈,肆意張揚。
沿途跑過,塵土飛揚。
街上行人紛紛避讓,這是他們平日也難以瞧見的權貴階層。
許瀚之有些懵,他死死望著轎輦側邊的窗,裡麵的紗簾被挑起,露出了一個姑娘絕美的側臉。
她正坐在轎輦中,此刻看上去有些驚懼,微微發著抖。
正是阿九。
他豁然起身,死死盯著那扇窗。
阿九對麵像是坐著什麼人,可他完全看不清麵貌,隻能看見偶來露出來的手指,削瘦、修長、冷白,像是多年不見陽光。
對麵的人很高大。
那人忽而伸出手,輕撫少女的臉龐。
阿九仰頭看他,不敢妄動,眼裡有淚水。
阿九是被強迫的?
他想也不想便要往獸車前衝。
車窗裡的女孩兒忽而側過臉,同他的眼睛對上。
她衝他搖搖頭,隨後笑了笑。
他明白她的意思,叫他不要亂來。
他隻好站在原地,看著那架三頭烈焰龍獸車咆哮著往遠處跑去。
而那位神秘又古怪的少女,就這樣徹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他的眼淚忽而掉下來。
他這時才明白,她說的那些話並非全是謊言,也並非全都是逗他玩兒。
她說過自己有家人,家人管的特彆嚴,並且絲毫不希望家裡人來救她,可見她同家裡人關係並不融洽。
她輕而易舉就可以從血菩提逃走,卻一直不走,想來是在此躲避她口中所謂的家人。
她原本可以一直躲在血菩提,躲到她認為更好的時機再走。
可她還是提前走了。
是為了他。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被她的家人發現。
便是轎輦中的人吧?
她那副樣子,怎麼都不像心甘情願。
她到底為他犧牲了什麼他不得而知,但總覺得可能窮其一生也無法還清。
兵荒馬亂的城池中,橘色的暖陽溫柔的落下來,包容了一切。
黑色的珠子忽而滾到腳下。
他從灰塵中撿起,放在耳邊。
女孩兒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在耳邊回蕩。
【許瀚之,你是靈域的希望啊。】
她總是這麼離譜,像是沒見過世麵一樣。
他站在涼透的麵碗邊,捏著珠子泣不成聲。
·
【青衣書院·藏書閣·五層·現時】
許瀚之攥住蕭九九的手,問:“是不是你,阿九?”
蕭九九想起了這段往事,那個阿九的確是她,但對她而言,也跟聽了個故事差不多,她那時候的想法現在的她也不得而知。
但這裡麵透漏的內容實在不少。
這是她的過去?她十四五歲的過去?
那麼大的獸車?三頭烈焰龍拉車?那是一般人家麼?她豈不是富家子弟?
蕭九九道:“算是吧。”
許瀚之紅著眼起身,拉著蕭九九叫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自己則長腿一曲,靠在書桌上,問:“你後來去哪兒了?”
蕭九九卻問:“你怎麼知道是我?”
那時她十四五歲,又是前世,同現在氣質迥異,還隔了一百多年,這家夥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許瀚之指指自己淺色的瞳孔:“我畫了那麼多年靈路,眼睛同彆人不一樣,我看事物能看的更深。”
原來如此。
蕭九九道:“後麵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我失憶了。”
許瀚之驚訝道:“失憶?”
蕭九九點頭:“對,我還同你說過什麼?”
許瀚之道:“我知道的很少,你坐上那輛轎輦離開之後,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或許,你自己還能記得轎子裡有什麼人麼?”
蕭九九想不起來,她能想起轎子搖搖晃晃的感覺,卻絲毫想不起轎輦中的事兒,更彆說對麵還坐著人了。
她捂著腦袋拚命思考,她忽然想起當時自己手心裡似乎捏著幾枚珠子。
等等,那幾枚珠子是不是【回聲珠】?如果是【回聲珠】的話,是不是記錄了她在轎子中說的話?
如果能找到那些珠子的話,也許能想起更多。
於是她問許瀚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當時的【回聲珠】?”
許瀚之道:“怎麼可能找到,一百多年前的【回聲珠】,早就不知道埋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倒也是,想也不太可能找到。
許瀚之上下打量她,問:“你來青衣書院做什麼?”
蕭九九:“陪我師妹來買紋石。”
許瀚之立刻道:“外麵沒有好東西,我給你做,你要多少?”
蕭九九好奇的問:“你最高可以製作什麼品階的紋石?”
許瀚之想了想:“六紋石。”
蕭九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可置信的問:“幾?”
許瀚之緊張:“六紋石,讓你失望了?”
蕭九九急搖頭:“怎麼可能,已知的元素基礎屬性也就五,你能疊加六,也就是疊加了變異屬性,已經太離譜了好麼。”
許瀚之有些高興:“真的?你真這樣想?”
蕭九九道:“當然。”
許瀚之想了想,走到不遠處的箱子裡,順手拉開,一箱紋石便滾出來,約莫二十顆。
五顏六色,全是六紋石。
他道:“都給你。”
蕭九九一怔,這得值多少錢……
她甚至算不過來……
她愣愣的看著他。
許瀚之道:“我說過,我要是掙了錢,都給你。這些,便是我青衣書院最值錢的東西了。”
蕭九九:……
她忍不住問:“寧宣知道了,會氣死麼?”
許瀚之想了想:“會吧,他常吐血。”
許瀚之笑了笑:“要不是怕他自殺,我宗主之位都想讓給你。”
·
蕭九九好不容易逃出了藏書閣,許瀚之不肯讓她走,她努力說服好久,他才勉強同意,說等自己修補完靈路就來找她。
蕭九九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故人,還了解到了一點兒過去。
她拉著秋梨離開,一邊往住處走一邊思考。
她的記憶中,自己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一路拚搏,走上巔峰。
但與許瀚之的共同回憶中,自己有家人,家教森嚴,家裡還巨有錢,共同記憶肯定比自己的記憶靠譜。
而且隨著知道的東西越多,她越開始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
不過她的家裡究竟是做什麼的?是當時的名門望族?還是權勢宗門?
如果能找到【回聲珠】就好了。
·
第二天下午,青衣書院的小型交易區已經搭建完畢,購買低階紋石或是想要碰運氣買到高階瑕疵品的修者陸續進入,一時人滿為患。
中階拍賣會在下午開啟,高階拍賣會則在晚上。
秋梨一早就準備好,帶著蕭九九出門,要去參加雙紋石拍賣。
蕭九九困懨懨的,同她走在路上,懶聲道:“不用去買了,我有更好的給你。”
秋梨興奮的問:“是頂階雙紋石麼?”
蕭九九笑:“比這更好。”
秋梨眼睛都瞪圓了:“難、難道是三紋石?”
蕭九九還沒說話,秋梨忽而道:“我知道了,師姐昨日是不是遇到了某位師兄,叫他留了三紋石給你?”
蕭九九稀裡糊塗的,回頭一看,原是兩人走到了交易區,這裡的確會有瑕疵三紋石出售,是某些青衣書院弟子的練手之作。
蕭九九想說,格局再大一點兒。
有人正巧從裡麵出來,瞧見她,便嘲弄的笑道:“想來這裡碰運氣啊?”
蕭九九一看,是阮小丸和瑤棠。
阮小丸身後跟著兩位弟子,一人抱著一個大箱子。
阮小丸故意道:“我方才把裡麵的三紋石全收了,早知道你們要來,就給你們留一塊兒了。”
蕭九九:“不用了。”
阮小丸笑道:“不然這樣,你出靈石,我可以賣給你,不過可能要高一些了。”
蕭九九拉著秋梨要走,瑤棠道:“等一下。”
蕭九九看向她。
瑤棠從大箱子裡摸出一塊兒碎了一半的三紋石,但靈路勉強是通的,她笑著遞給蕭九九:“拿去用。”
周圍人都看向蕭九九。
這事兒的確挺侮辱人的,但那是三紋石,碎了一半那也是三紋石,跟雙紋石不可同日而語。
【臉算什麼,要我我就拿了。】
【那可是三紋石,被罵兩句算什麼,我不磕一個我拿著都不安心。】
蕭九九忽而想起自己在【望長生】叫瑤棠吃啃掉一半的赤陽果那件事兒來。
她這是報複呢?
棠姐真小氣呀。
她走上前,同瑤棠道:“棠姐,我不要,你自己留著用吧。”
瑤棠嘲弄道:“何必跟錢過不去?逞什麼英雄?”
蕭九九靠近她,輕聲道:“我不像棠姐,我可不吃剩了一半的赤陽果。”
瑤棠一瞬間氣紅了臉,咬牙切齒:“蕭九九!”
蕭九九嘿嘿笑。
瑤棠道:“你行,你硬氣,你這次一顆三紋石也彆想買到!”
蕭九九不再同她說話,拉著秋梨就要走。
忽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許宗主來了。
一時間人群都沸騰了,紛紛看向遠處走來的那人。
阮小丸興奮的道:“瑤師姐,是許宗主,我上回見了就忘不掉,我一直想再見他一次,拜帖都寄了好多封,可全都被他拒絕了。”
瑤棠也好奇的朝男人望過去。
男人身高腿長,姿容俊美,神色清清冷冷,眼眸偏淺,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
阮小丸道:“好奇怪,今日怎的出來了,難道是被我的拜帖打動了?”
她忽而轉頭看向身旁的瑤棠:“瑤師姐,該不會是因為你吧?”
瑤棠道:“怎麼可能。”
阮小丸道:“怎麼不可能,你可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美人,想見你的人繞巫山十幾個圈,許宗主為了你也很正常啊。”
阮小丸左右看看,驚喜道:“師姐你快看,真的朝我們這裡過來了,天哪,神佑我。”
她這樣說,連瑤棠也緊張起來,目不轉睛的看向前方。
唯蕭九九有些痛苦。
這家夥該不會亂來吧?
而眾人期待的許瀚之,這就走到了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