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進來麼,九九?”
這話一出,蕭九九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青行知道她在裡麵,為什麼?因為主仆契約?還是因為剛才她發出來的聲音?
雲朝察覺到她的變化,低聲問:“為什麼害怕?”
蕭九九瞪向他:“你怎麼好意思問?你忘了門外的人是誰麼?”
雲朝一怔。
蕭九九道:“那是我重病的大哥,他本來就不喜歡你,被他看到咱們兩這個樣子,一定會非常生氣,他是絕不會同意我們兩在一起的。”
雲朝這才記起那道聲音,好像的確是在金龍城見過的九九的大哥。
雲朝問:“那要怎麼辦?”
蕭九九道:“彆出聲。”
·
隔間內明明有蕭九九的氣息,青行確定蕭九九在裡麵,隻是卻遲遲未有回應。
青行略一停頓,笑:“那我進來了。”
他伸手掀開紗簾,入目一片混亂。
摔成碎片的酒壺,跌落在地的食物,隔間內那扇窗洞開著,四周的紗簾還在微微晃動。
隔間內並沒有人,怎麼看都是從窗戶逃出去了。
為什麼要逃走?不想麵對他?也是,景塵在這裡,她剛剛與他發生那樣的事兒,無法麵對再正常不過。
既然跑了,那便算了,他轉身欲走,空氣中忽而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唔”,他眉尾一挑,重新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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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九立刻捂住自己的口,她想警告身後的人不要亂來,但他顯然沒什麼顧忌。
方才青行進來的一瞬,她便給雲朝和自己貼上隱匿符,躲在了右側軟椅的下麵,長條椅子的下方是空的,正巧可以塞進去兩個人,隻是空間過於狹窄,她隻能窩在雲朝懷裡。
隱匿符自然會隱匿氣息,青行進來便失去了她的方位,她故意吹亂了窗邊的紗簾,讓他以為他們跳窗逃了。
但實際上,剛才根本來不及跳窗。
青行終於準備離去,她剛鬆了一口氣,耳朵尖忽而被咬了一下。
她尚未反應過來,雲朝的吻便細密的落在肩膀。
她怕被青行察覺,一動不敢動,太過狹小,也無法躲開雲朝,這才不小心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就在這聲音發出的一瞬,她看見青行停下腳步,甚至走進了隔間。
蕭九九心臟都要停擺了。
那雙黑色的靴子就停在眼前。
蕭九九甚至疑心他要往椅子下看來,但實際上看也看不到東西,不過隻要稍微伸出手,就能碰觸到她。
蕭九九緊張之際,下頜忽然被抬起,雲朝低下頭來。
蕭九九手指驟然收緊。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她甚至連意識都變得模糊,她嘗試著用手推開雲朝,可這裡太過狹窄,根本沒有推開的位置。
雲朝同平時不一樣,他從前很乖的,自從他察覺到她與景塵的關係後,便變得有些激進了。
蕭九九模糊間聽到青行說:“聲音似乎是從椅子下傳來的,難道有什麼躲在裡麵?”
蕭九九整個人都僵住了。
雲朝咬了咬她的舌尖,示意她專心一點。
專心不了……
靴子在椅前停下,青行單膝跪地,俯下身,單手扶著椅麵,朝裡望。
“裡麵有什麼?”
蕭九九對上了他的眼睛。
心尖控製不住的顫動。
青行略一思量,朝裡麵緩緩伸出手,那隻手越靠越近,近到隻要再向前一點兒就會碰到蕭九九的臉頰。
蕭九九大腦一片空白。
“尊上,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隔間外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伸過來的手停住了。
蕭九九依然僵硬到無法呼吸。
“我還有些事兒想同尊上一敘,不知可否賞臉?”
青行直起身,轉身朝外看,是方才見過的洛斐,他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椅子下,黑眸沉了沉,隨後露出一個笑容。
“好啊。”
他轉身離開了隔間。
隔間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蕭九九終於和緩過來,一推雲朝,從椅子下爬了出來。
雲朝想抓她的手,被她一下子甩開。
雲朝道:“不會被發現的。”
洛斐是他叫來的,他方才用傳音石同洛斐傳音,叫他來將青行叫走,不會有事兒的。
隱匿符的效果逐漸消失。
雲朝看到蕭九九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衣衫淩亂、臉頰通紅,但她神情冰冷,看都不看他一眼。
雲朝隻好坐在她的對麵,抿唇望著她。
蕭九九有些惱:“彆看我。”
雲朝低聲:“對不起。”
蕭九九生悶氣,這家夥真是越來越亂來,再耽誤下去恐怕越難說的清,還是早日了斷的好。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很久之前在五道城買的“菩提珠”,這是為了替他壓製心魔買的,一直沒找到機會給,這便推到他麵前。
“戴上。”
雲朝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給他東西,但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兒,不過她很生氣,他不想再惹她不高興,便將那菩提珠套在手腕上。
那是一串白玉菩提,珠子溫潤,他本就瘦削,腕骨清晰,那白玉菩提一戴,更襯的他皮膚冷白,氣質出塵。
這菩提珠戴個十天半月,便有凝神靜氣之用。
蕭九九想了想,又從儲物袋中取出數十枚葉細如針的草藥,這是在【望長生】裡,那群弟子們貢獻的,專用於消除心魔殘留。
她將草藥也推給他,冷聲:“每日取葉片數十,泡水喝。”
對麵的姑娘冷冰冰的,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雲朝將草藥抱進懷裡:“好。”
蕭九九瞪著他。
雲朝一怔:“是現在就要麼?”
他見蕭九九不說話,立刻從桌上拿過一個倒掉的杯子,又往裡麵注水,扯下幾枚葉子丟進去,這就仰頭喝,一口氣喝完,連葉子也一並喝下去了。
喝完後就看著蕭九九:“這樣行麼?”
蕭九九氣的說不出話,惱道:“知道是什麼麼就這樣喝?”
雲朝原本想道歉,但看她在生氣,想了想,還是沒出聲。
蕭九九:“不管你了,總之這兩樣東西,都按我的要求來,至少持續半個月。”
雲朝:“我知道了。”
蕭九九起身往外走,下定決心,半個月後,就跟雲朝分手,絕不再拖了。
雲朝將她給的草藥收起來,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蕭九九回頭:“彆跟著我,我想靜靜。”
雲朝一滯,停在原地。
·
蕭九九有些煩悶,漫無目的的在天工坊遊蕩。
凶過雲朝後又有些後悔,他是不是又等在什麼地方難過?
但跟著她,總要難過的,長痛不如短痛,就這樣吧。
心裡這樣想著,但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大廳。
真要命。
她往方才同雲朝分開的地方走去,卻發現雲朝不在這裡,奇怪,他能去哪兒?
蕭九九四下尋找,卻始終沒能發現雲朝的身影。
算了,反正天工坊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
她不再管雲朝,打算離開天工坊,卻城裡轉轉,卻迎麵撞見了冬昀祖師。
他正被一群弟子簇擁著望天工坊大門走,這是要回去了?
蕭九九始終覺得冬昀和自己還有淵源,隻是先前觸碰到的時間太短,也許接近了還能得到新的線索。
白司正巧望過來,笑著同蕭九九道:“要一起去城裡看看麼?”
蕭九九正有此意,便同白司一道。
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大廳,還是空蕩蕩的。
·
無涯城因著三域交流會多了許多異域的修士,城中比平時熱鬨許多。
最特色的物品便是每個攤位上都有的木偶了。
蕭九九看見一個精致的小木偶站在酒樓前攬客,勤勤懇懇的樣子。
白司道:“這都是冬昀祖師製作的。”
蕭九九道:“可以同我說說冬昀祖師麼?”
白司從一個攤鋪上買了一個小木偶遞給蕭九九,笑:“當然可以。”
“冬昀祖師是我們天工宗的傳奇,你知道劍宗的白染嘛?”
蕭九九:“知道。”
白司道:“當年白染四處屠戮,曾來過我天工宗,白染劍術超絕,無人能擋,那時冬昀祖師不在城中,他為了製作飛舟出門尋找合適的材料,說是答應了什麼人,要替她做一艘獨一無二的。”
“白染就是這個時候來的,她幾乎屠戮了半城百姓,將天工宗毀了一半。”
“滿城鮮血,夜夜鬼哭,天工宗幾乎毀於一旦。”
“後來冬昀祖師回來,將自己關在後山半月,嘔心瀝血製作千餘隻木偶,投入城中建設,幫助百姓重建和農耕,這才重新將無涯城修複,天工宗才起死回生。”
“後來災後重建完成,他也沒將木偶收回,而是繼續留在城中,四處幫忙。”
蕭九九看著活靈活現的小木偶,驚訝道:“這些小木偶是靠什麼活下來的?”
白司道:“我們傀儡師造木偶,是用自己的精血塑造身體,再分割神識牽引,其實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例如我,也有自己的人偶,但也隻有三個。”
“太多神識無法控製,也因為製作本就傷身。”
“所以冬昀祖師當時分神上千,對他的影響非常大,你應當能看出來,祖師的性格與常人不同吧?”
蕭九九之前就覺得冬昀古怪,原來問題出在這兒,他神識被分割成千分,封印在木偶體內。
白司道:“其實祖師那時候不做這些事兒,飛升不在話下,但他還是選擇成就天工宗。”
“他同彆人都不一樣,彆的修士修道問長生,他說問長生很寂寞,問紅塵才剛好。”
蕭九九一滯。
腦海中莫名響起了那個男孩兒的聲音。
朝氣蓬勃,意氣風發。
【我要這天下因我而改變。】
蕭九九莫名有些感動,她想自己現在的確變得多愁善感了。
可能是無情道封印破開的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