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九知道他們的想法,這無可厚非,自然不可能信任敵對勢力,這裡沒有吃食水源,本就神經緊繃,再處於恐懼焦慮之下,他們可能無法順利走出地淵。
蕭九九想了想,走到眾人麵前,歉疚的道:“對不是,是我沒用……我……”
手腕忽而被攥住,她詫異抬頭,看見了跟著走來的長離。
長離大聲同她道:“你不信任我也是應該的,既然合作,自然要叫你放心。”
他取出一枚匕首,反握著交給她。
“這是我神魂所附的本命靈器,你要是不放心,摧毀他,我便會跟著一道毀滅。”
魔域的人豁然看過來,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
明明優勢在握,竟然如此愚蠢,自己將命門交了出去。
相反靈域的人則放下心來,各個鬆了一口氣。
蕭九九將匕首在掌心掂了掂,悄聲同他道:“長離,我信你的。”
長離低頭:“我知道,說給他們聽的。”
原來是不想她為難,蕭九九將匕首悄悄遞給他:“還給你。”
長離道:“拿去玩吧。”
蕭九九錯愕不已,還想說什麼,長離卻已經去前方探路了。
她隻好將匕首塞進儲物袋。
她想,長離實在是不負責任,他對於魔域如此重要,卻將命門交給她,太蠢了。
於是她追上去,同長離道:“長離,你太蠢了。”
長離:……
少年默默的看她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腰腹。
蕭九九當即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怒斥道:“你不但蠢,還惡毒。”
長離指指前麵:“去探路,左邊。”
蕭九九瞪了他一眼,也不墨跡,利落的便去了。
臨走時她聽見長離輕聲道。
“那不是給靈域的,是給你的。”
“那是長離送給九九的,沒有彆的。”
“出去後,便是敵人,也許此生不複再相見,我希望你能……記得我。”
蕭九九眼眶一酸,伸手揉了揉。
·
眾人在地淵中已行進了十日,近百人質隻剩七八十,蕭九九不知道這裡麵有沒有小橙子的娘,她不敢去問。
就在大家都瀕臨絕望,而她也傷痕累累無法支撐的時候,他們終於瞧見了一絲兒曙光。
地淵竟然有儘頭,而這儘頭沒有魔氣亦沒有魔物,牆壁也不再是堅不可摧的魔石。
蕭九九與長離合作鑿開牆壁,就這樣一路上行,終於於五日後爬出了地淵。
眾人歡呼雀躍,喜極而泣。
日暮低垂,眼前是一片密林。
眾人彷徨著走到密林邊沿,卻看見了遠處密密麻麻的靈域修士和搖晃的宗門旗幟。
蕭九九一怔,這是靈域的地盤,這片密林正是靈域修士們常來的狩獵森林。
如今正是狩獵的日子,外麵圍滿了靈域修士。
一時間,魔域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這可要怎麼離開,隻要出去便會被發現,這麼多靈域修士,他們死定了。
他們在瞬間便想到了身邊的靈域眾人,隻要這些人發出動靜,吸引人過來,他們也完蛋了。
氣氛陡然變得尖銳起來,似乎隻能魚死網破了。
蕭九九看向長離。
長離亦看向她。
蕭九九道:“這樣吧,我們好不容易走出地淵,折在這裡太不劃算,我帶著靈域眾人守在這裡,給你們一個時辰逃脫,一個時辰後,我們便會出去與修士們會合。”
眾人麵麵相覷,似乎也彆無他法。
長離替眾人回答:“那便這樣定了。”
兩人定下契約,長離最後看了她一眼,帶著魔域的人趁著夜色往密林邊沿行去。
蕭九九則待在原地。
靈域眾人被她攔下,也隻能待在原地,如今危機解除,眾人放鬆下來。
【當真讓他們這樣離去麼?我們可以現在出去,直接通報,他們就死定了。】
【他們可是敵人,明明可以殺掉為什麼要放走?留著他們再來傷害我們的族人麼?】
【你不是有魔域那人的命門麼?直接毀掉匕首,他就死了,那些人質不足為懼,為什麼要同他談條件?】
【戰爭是殘酷的,沒必要講究這些善良與仁義。】
蕭九九低著頭,輕聲道:“對不起,但還請大家同我待在這裡。”
那些人一滯,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真的不需要講究善良與仁義,他們早就死在了地淵,是這個女孩兒和那個魔域少年將他們救了出來。
一切都是兩難。
沒有正確的選擇。
身後的人群沉默了,卻又滿腹憤懣。
·
長離正在思考要從哪裡離開,身側一個裹著披風的少年湊到他跟前,輕聲道:“長離,跟我來。”
長離一驚,低頭看,便看見小姑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披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混進了他的隊伍中。
兜帽下是一張青澀卻秀美的臉,白嫩嫩的,一笑,眼眸彎彎。
她將兜帽拉緊,轉向了右側。
長離毫不猶豫的帶著眾人跟上。
他們踩著密林的枯枝腐葉,小心翼翼的往修士最稀疏的地方去。
長離問:“你怎麼跑來了?他們呢?”
蕭九九低聲回:“我放了個假木偶在那,他們不知道我走了。”
長離道:“假木偶?”
蕭九九點頭,笑:“冬昀啊,你記得麼?他給我做的,好像哦,他真是個天才。”
長離不服氣:“那種東西,毫無用處。”
蕭九九搖頭:“你不懂欣賞。”
長離冷哼一聲。
蕭九九帶著他東繞八繞,終於找到了一個豁口,而成片的修士都在他們的側方向。
蕭九九招呼他們快速鑽出缺口,然後飛快的往結界邊緣去。
修士們已經將這片密林全部用結界籠罩了。
蕭九九道:“我來打破結界,你們從破損的結界處離開。”
長離指著結界上薄弱處:“這裡。”
蕭九九拔出靈劍,用儘全力朝那處砍去,隻聽“砰”一聲,結界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卡啦”聲,隨後飛快的崩碎了一個洞口。
蕭九九氣喘籲籲。
長離指揮眾人快速鑽出洞口,最後隻剩他一人。
遠處的修士發現問題,快速相應,成群結隊的往這裡探查。
蕭九九急道:“走啊,長離。”
少年站在破開的洞口前,輕聲問:“你會有事兒麼?”
蕭九九道:“我能有什麼事兒?快走吧。”
少年卻始終不肯動。
那些修士已經要到近前了。
蕭九九道:“婆婆媽媽的感情用事,長離,我瞧不起……”
少年忽然伸手握住蕭九九的手,將她往懷裡一拽。
蕭九九一怔,惱道:“長離你瘋了麼,什麼時候還這樣……”
“噗嗤”一聲……鮮血陡然濺了她一身。
她話音沒落,整個人都僵住了,哆哆嗦嗦的問:“你乾什麼……”
她低下頭,看見長離握著她的手,她手中的靈劍正刺入他的腹中。
他方才不是要抱她,是故意撞上了她的靈劍。
蕭九九眼圈一紅,手指鬆開劍柄,伸手想捂住他的傷口,血卻止不住的湧出來。
她急的直掉眼淚。
長離安慰的揉揉她的頭發。
修士們已經到了近前,長離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從結界的破口處逃了。
蕭九九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
她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一直落下淚來。
·
幾日後,修真聯盟的人找上門來,因她放走魔域之人將她暫時關於戒律大牢。
經過調查,很快又將她放了出來。
原本認定她與魔域之人串通,打破結界,故意放走敵人,可後來有數位修士證實,她並非放走,而是前去抓捕,因為他們都親眼瞧見她捅了對方一劍。
那一劍穿透了身體,必定重傷,絕不是掩飾。
蕭九九這時候才知道長離的用意。
他故意等在那裡,等修士們看清了才撞上他的劍。
格外危險,一個不慎便會被抓回來,即便沒被抓回來,也可能會在回魔域的途中死去。
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真對不起他的腦子。
她坐在高高的城牆上,眺望遙遠的魔域。
長離一定很愧疚,他救了她,但倘若魔域因此受損,他便是十足十的罪人。
她也一樣,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可她不想長離死去,於是放他走,她也是靈域的罪人。
她與長離都痛苦而矛盾的活著。
她低頭看了看城牆,下麵好高。
跳下去的話,會死麼?
她想起長離的話。
【我是長離,你是九九,僅此而已。】
要真是僅此而已,那該多好。
·
蕭九九從記憶碎片中蘇醒,心裡沉甸甸的難過。
她的手指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是男人堅硬的胸膛。
她睜眼一瞧,原來君澤正坐在寬大的木椅上,將她抱在懷裡。
他慣常抱她,她習慣了隻覺得舒服。
蕭九九心情沉悶,乾脆繼續伏在他胸口,閉著眼不說話。
君澤便也沒動,他垂眸看著她,隨後抬起手,輕輕的將她攏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