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蘅回到武安侯府,剛下馬車向裡走了沒幾步,就見沈湛迎麵走了過來,訝問:“你也剛回來嗎?”
沈湛道:“我回來有一陣兒了,在這兒等你。”
溫蘅笑,“天這麼冷,等在這兒做什麼?!”
“我不冷”,沈湛反握她手,問道,“你冷不冷?”
溫蘅剛從溫暖的馬車上下來,也並不感到冷,她笑著搖了搖頭,沈湛卻不放心,抬手緊了緊她身上狐裘,“快些回房吧,這裡風大,小心吹凍著了。”
“……不去陪母親用膳嗎?是不是我回來太晚了、錯了時辰?母親有沒有生氣?”
沈湛看妻子眉眼間現過憂惶,忙寬慰道:“沒有的事,母親今晚外出赴宴,人不在府中,我們回房用膳。”
三鮮筍、玉珍膾、炙鵪子脯、青蝦辣羹……一應菜式皆是合妻子口味的,沈湛還為她專請了兩個青州廚子入府,溫蘅看沈湛一直在給她夾菜、自己卻不怎麼動筷子,笑攔道:“好啦,我吃不下的。”
“多吃一些”,沈湛覷看著她的麵容,“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瘦了些?”
溫蘅道:“哪有?!”
沈湛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遭,仍是道:“我還是覺得清減了些”,他放低了點聲音,在溫蘅耳邊道,“待會兒回寢房抱抱看,是不是輕了些……”
左右侍鬟嬤嬤垂手侍立、靜默地一聲咳嗽也無,沈湛說話聲音再低,屋裡人也能聽見,溫蘅雙頰浮起一絲紅暈,惱嗔了沈湛一眼,夾起一筷糖醋錦鯉,放到沈湛的碗中,“吃你的魚吧,都快涼了!”
沈湛卻不急著動筷子,笑著問:“糖醋錦鯉有個典故,不知道娘子知不知道?”
溫蘅自小與哥哥一起,承蒙身為經學博士的父親,親自教授課業,父親往青州各地講學時,溫蘅就穿扮成侍讀模樣,與哥哥一起跟著去,走遍了青州山水,不知聽了多少場群英薈萃的文談,也算是腹有詩書,可還從沒聽說過“糖醋錦鯉”有什麼典故,她不解地搖了搖頭,“願聞其詳。”
沈湛卻不給她解惑,夾起那筷鯉魚慢慢吃,溫蘅好學,急道:“你說呀,什麼典故?”
沈湛慢吞吞地吃完了這筷子魚,又喝了口酒道:“從前有個人,外出走在湖堤上時,撞見未來的妻子正與一英俊男子同行,兩人行止親密、毫不避嫌,那人遂就以為那男子是那女子的相好,心裡醋得直發酸,尾隨看了一陣,心中醋意翻湧,也不注意看路,腳下一個不慎,摔進了湖裡,也成了湖裡的一尾鯉魚,這一摔,行人圍看著叫嚷救人,那女子和那男子,也被驚動過來,這‘魚’硬著頭皮遊上岸,大家相見說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那男子是她的親哥哥,也是他未來的大舅子,這條‘魚’滿腹的醋意立馬沒了,一下子就變得甜滋滋的啦。”
被“戲弄”的溫蘅,抓了係腰的香囊,就要往沈湛身上擲,可又忽地想起自己不再是琴川城的溫家小姐,而是武安侯府的侯夫人了,屋裡的侯府侍從都看著呢,遂又慢慢了垂了手,隻冷著臉道:“那‘錦’字呢?何解?”
沈湛笑道:“大家都說這尾鯉魚生得挺好的,不知道鯉魚夫人是不是也這麼看?”
溫蘅嗤笑出聲,但猶是瞪了他一眼,“誰是你未來的妻子?!那時也就才見過一麵吧?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就說是未來妻子,好不要臉!”
沈湛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我的妻子”,他問,“慕安兄好嗎?過幾日就是除夕了,我明日親自去趟青蓮巷,請他那天來家裡一起過年好不好?”
溫蘅點頭,她想到今年琴川城家裡,隻有父親一人守歲過年,不免流露出幾分愧疚和思念,沈湛及時察覺,手攬住她肩,溫聲道:“待到明年,我想辦法求請聖上,將嶽父大人調至京城為官……”
溫蘅依
偎在他懷中,輕輕搖了搖頭,“父親喜歡講學,而且……青州琴川,是母親長大生活的地方,病逝後也葬在那裡,父親他回回心裡難過了,就帶壺酒去母親墓前說說話,他舍不得離開那裡的……”
她靜了會兒,收斂了感傷的情緒,重又露出笑容,“好啦,快吃飯吧,菜真的快涼了!”
用完膳後,侍女送水至寢房,沈湛命眾仆皆下去,自己端了銅盆至榻前,要幫她脫下繡鞋,溫蘅輕推了下他肩,“我自己來。”
沈湛卻堅持,一邊將她雙足泡入溫熱的水中,一邊道:“娘子累了一天了,讓為夫的伺候伺候你。”
“我累什麼,一整日裡,不過是走走坐坐”,溫蘅道,“你怎麼不問問我,今日入宮的情形?”
沈湛笑道:“不用問,姐姐一定喜歡你。”
溫蘅奇怪,“為什麼這麼肯定?”
沈湛笑吻了下她臉頰,“因為你天生就討人喜歡,好到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叫彆人發現,怎會有人不喜歡你?!”
溫蘅咬著笑輕斥一聲“貧嘴”,忽又想起婆母,默然不語,沈湛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慰道:“母親是因為太生我的氣了,才會對你有誤會,等時間久了,誤會消了,就好了……”
他頓了頓道:“你第一次見我時,不也產生了誤會,以為我是……”
溫蘅本來還在煩憂婆母對她的厭惡不滿,卻聽沈湛忽然提起了二人初見之事,立馬臉一紅,打斷他道:“彆說了!!”
“說說嘛”,沈湛笑得促狹,“挺有意思的,你把我當成了……”
“哎呀,你彆說了!!”
溫蘅足撩著水輕踹沈湛,打斷他的話,兩個人漸漸笑鬨著糾纏在了一處,隻聽“哐當”一聲響,銅盆都被踢翻了,清水浮著嫣紅的花瓣漫流了一地,溫蘅瞪了沈湛一眼,要喚人進來收拾,沈湛卻緊摟著她腰道:“先彆管,吃魚要緊。”
“……吃什麼魚?”
沈湛笑啄了下她櫻紅的唇,“你說呢?”
溫蘅輕笑,雙手勾摟住沈湛脖頸,抵額眼望著他問:“你不嫌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