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著揭開最後一層,卻見裡頭並不是原先堆疊得整齊的方方正正的楓茶糕,而是一堆糕點碎渣,原是他不知什麼時候,不小心地將捂藏在懷中的楓茶糕,都擠壓成了渣渣。
皇帝愣在那裡片刻,訕訕地罷手道:“……這點心做得忒不結實……”看了會兒那帕子上碎成渣渣的楓茶糕,尤是惋惜,歎了一聲道,“要不,朕想辦法把這個擅做青州點心的禦廚,安排到夫人家裡的廚房?”
溫蘅斷然拒絕,“臣婦受不起。”
皇帝又歎了一聲,自己就著茶水,拾掇著盤上的點心吃,這般用了一會兒,覺得一個人吃甚是無趣,對溫蘅道:“夫人一起。”
溫蘅道:“臣婦不餓。”
皇帝又又歎了一聲,想和她說說話,可覷她神色,看她麵上始終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正默默時,忽聽外頭起了喧嘩聲,隻聽春纖焦急的聲音遠遠傳來,“大長公主,小姐正在房內歇息,請容奴婢通傳……”
皇帝尤未有什麼反應,見她已倉皇站起,拉著他起身,推著他往後窗去。
皇帝聽外頭姑母這氣勢洶洶的動靜,停步窗前不動,握住她手臂道:“她若是欺負打罵你……”
溫蘅推不動皇帝,急道:“縱是她當場打死我,陛下您難道還能現身嗎?!!”
皇帝被她這話噎住,也不知心裡是何感覺,隻是難受憋悶,一腔鬱氣堵在心口。
外頭,華陽大長公主已一路闖到了房門前,正被身懷武藝的碧筠強行攔著,溫蘅知道華陽大長公主身邊也有侍女會武,攔不了多久,她害怕華陽大長公主撞破此事,她畏懼明郎知道她與聖上的糾葛,若明郎知曉她與聖上的種種,知道聖上以她兄長的性命挾她就範,知道她已委身於聖上,他會發瘋的……君臣有彆,若他到時情緒激湧地失去理智,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些什
麼傷害聖上的舉動,招禍自身,那可如何是好……
溫蘅急得出汗,不停地勸“陛下您快走”,卻始終推不動他,最後急得跺腳低吼:“你走啊!!!”@無限好文,儘在大哥哥網
皇帝望著身前滿麵惶急的女子,雙眸微暗,翻身出窗。
人影掠過無蹤,隻窗外翠竹輕輕隨風晃動,溫蘅略定了定心神,走至桌邊坐下,朝外淡淡地喚了一聲“碧筠”。
碧筠會意,不再攔著來人,退到一<
邊,華陽大長公主也無暇跟這侍女算賬,直接推門而入,見那個素日低眉順眼的兒媳,就坐在桌邊,靜靜地望著她的到來,動也不動。
華陽大長公主冷笑,“你是個什麼身份,見到我也敢坐著?!!”
溫蘅道:“公主從不把我當兒媳看待,我又何必再把公主當婆母侍奉。”
華陽大長公主聽她連“母親”也不叫了,更是冷笑連連,“我從不把你當兒媳看待,是因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的兒媳!賤人!!竟敢唆使明郎搬離武安侯府,不要我這個母親!!”
她知道明郎這幾日住在這裡不回家,本就忍了一肚子火,在聽了底下人通傳明郎有意派人修繕外宅、在外安家的消息後,滿腹怒火瞬間爆發出來,來找這“唆使”明郎的“罪魁禍首”算賬!!
華陽大長公主嗓音尖銳,怒氣衝衝地灼視著桌邊的女子,“明郎從小就是好孩子,極少違逆我的心意,可自被你勾了魂兒去,就三天兩頭地忤逆我這個母親!!兒媳?武安侯夫人?你不配!!你是什麼低賤身份,合該和你的父兄一輩子在青州的泥潭裡打滾,竟敢一門心思地攀附權貴,把主意打到明郎身上,算計著嫁入武安侯府!!從你嫁到武安侯府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我的眼中刺,有你這麼個卑賤的兒媳,是我華陽大長公主平生最大的恥辱!!”
被華陽大長公主這般連帶著家人辱罵,溫蘅中途本已氣得心潮翻湧,但暗暗攥緊著雙拳聽到最後,氣性反被徹底激了上來,竟是氣極反笑,她懶懶揚眼,望著身前風度儘失的中年婦人笑道:“公主既這樣說,我更是要日日夜夜地攀著明郎,與他永不分離,讓你心裡永遠梗著這根刺,畢生食不下咽,終其一生,都背負著我這個莫大的恥辱,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無限好文,儘在大哥哥網
“你!!!”
華陽大長公主氣得要上前打她,被碧筠等溫宅仆從死死攔住,華陽大長公主帶來的侍從也非善類,兩邊正一片混亂時,溫蘅昂然起身道:“打,公主打得越厲害,明郎越是疼惜,離我越近,離公主越遠!”
華陽大長公主給她氣直了眼,揚起的手,不知是要打要落時,有侍從匆匆來報,“公主,不好了,停在門外的馬車,不知為何,突然失火了……”
華陽大長公主心道難道是有人蓄意謀她性命,一時也沒心情空閒放在溫蘅身上,她狠狠剜瞪了溫蘅一眼,恨不能從她身上割兩塊肉下來,匆匆轉身離去。
隨侍公主而來的仆從也跟著急走,溫宅眾仆都關切擔憂地看向小姐,溫蘅擺了擺手道:“……我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退下,溫蘅從內關了房門,背倚在門邊,方才那股凜然的氣勢,也因內心深處不斷上湧的倦乏,而慢慢泄儘,她想著方才與華陽大長公主的對峙,想著今夜原要與明郎攤牌和離的事,目光落在桌上的楓茶糕碎渣上,再想著聖上的不斷糾纏,正覺愁緒無儘、疲憊不堪時,又見開著的後窗處,一顆頭幽幽地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