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低頭輕吻了吻妻子眉心,“你既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醉酒了。”
他想起今日午膳時與聖上所言,又笑道,“今天中午,我同陛下聊起幼時赴成王婚宴一事,那時我同陛下說,長大娶妻,定要娶一眼認定、非她不可的中意女子,可人在京中多年,旁的世家子弟都已成親了,我未還遇見讓我一見傾心之人,陛下遂笑說,那些風月詩詞都是誇張文辭,哪有什麼一見傾心,讓我彆被誆得一世成不了親,我道,這世間定有這樣一名女子,正等著我呢,後來,我自請外放,陛下說,湛者,水清,青者,山色,讓我去青州這山明水秀之地,擔任刺史,我騎著陛下賜我的紫夜,來到那裡,遇見了你,一見傾心,這是我這一生之中,最為幸運的事……”
……幸運嗎?
……還是不幸,若沒有遇見她溫蘅,他還是光風霽月的武安侯,乾乾淨淨,怎會……怎會陷入如今這樣汙臟而不自知的境地中……
溫蘅沉默不語,沈湛手摟著妻子,心中慶幸自己未做下錯事、毀了這份幸運的同時,也不由想起他那心懷不軌的大舅子。
從前,因妻子之故,因他敬重慕安兄才學人品之故,他將慕
安兄視作親人友人,一片赤誠之心相待,卻沒想到,慕安兄竟對他的妻子,暗存了那樣不可告人、有悖世俗的隱秘心思,沈湛如今再想起成親那夜,慕安兄含笑目送他進入洞房的情形,心裡頭,就憋堵地不是滋味。
沈湛將此事在心裡權衡許久,仍是選擇沒有告訴妻子,隻是此後,對他這妻兄萬分提防,暗下決心,往後絕不能讓妻子再與慕安兄單獨相處。
但,自此日後,轉眼秋去冬來,慕安兄再也沒有來過明華街沈宅
這裡,沈湛因心中有刺,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去青蓮巷,隻有兩次,他聽妻子說要去看看哥哥時,特地放下手中所有事,陪著她去,在青蓮巷溫宅中,與妻子形影不離,半步也不分開。
如此至大雪節氣,官員休沐,沈湛卻被召至建章宮。
聖上見他來了,立讓宮人燙酒,沈湛忙道:“微臣答應過內子,再不敢喝醉了。”
聖上笑了一笑,改讓宮人奉茶,品茗閒聊中,聖上問了他一句,“你以為溫羨此人如何?”
沈湛一時未解聖上之意,沒有說話。
聖上笑道:“朕以為以此人能力,做個侍講學士有些屈才,隻是之前朕已破格提拔他,若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又再破格擢升,恐或不妥,但,唯才是用,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有才不用,朕又不甘,你與他是親友,定然了解他的人品能力,所以朕問問你如何看待此人,看待此事?”
沈湛明白聖上言下之意,慕安兄出身寒微,並無世家背景,若被如此破格節節擢升,或惹世家非議,而現在,聖上與世家關係親近,不宜生出波瀾,選擇問他沈湛的聖意,大抵是,若他沈湛極力主張擢升慕安兄,擢升慕安兄這事,就可歸結在武安侯極力提拔親友之上。
若在之前,沈湛定會大力褒揚慕安兄人品能力,促成此事,但現在,他卻猶豫了一瞬,這一瞬裡,他生出一念,如能將慕安兄升官調離京城,即迎合了聖意,又暫解了他的心結,可這樣,妻子會因與兄長分離而傷心的……
沈湛猶豫不決,遲遲不語,聖上見狀笑道:“怎麼,這還要想嗎?”
沈湛沉默,聖上也不催促,道:“好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此事改日再說”,一抬手,讓宮侍捧了一方紫檀匣上前,賜予沈湛。
沈湛打開一看,見裡頭盛滿珠寶,其中一顆明珠,比尋常珠子大出數倍,碩大無暇,流光璀璨,一見即是絕世珍品,忙道:“微臣受之有愧。”
沈湛常受厚賞,特彆是今夏自各地視察水利回京,他贈予聖上一把烏金匕首,聖上後來所回賞賜極其豐厚,他當時就固辭之,但一如現在,聖上執意要他收下。@無限好文,儘在大哥哥網
“拿著吧”,聖上開玩笑道,“天冷了,拿去添添衣,買買柴。”
沈湛隻得謝恩收下這方珍寶匣,留待回家送與妻子。
但他人回到明華街,妻子卻不在家中,仆從回說:“夫人去溫大人府上了。”
沈湛的心,立往下一沉,他想趕往青蓮巷,但手裡又捧著寶匣,於是先回海棠春塢房中,將這禦賜寶匣收好。
將走時,沈湛眼瞄見百寶架,又想起匣中那顆舉世罕見的明珠,妻子平日無事時,常拿百寶架上的物事賞玩,若將這顆明珠藏在其中,妻子賞玩時無意發現,算不算是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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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沈湛將那顆明珠自匣內取出,走至百寶架前,想要尋個隱秘處藏著,如此翻找了一會兒,見一盛放小彩石的匣子,很是合適。
這些石子,是他今夏離京,途經盛產彩石的俞城,親自為妻子挑撿的,沈湛將手探入彩色石子中,想將這顆明珠埋入其中,這樣妻子平日無事,賞看這些色彩斑斕的石子時,看著看著,忽地見到一顆流光璀璨的明珠,定然驚喜異常。@無限好文,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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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如此想著,似已看見了妻子的驚喜神色,唇際不由浮起笑意,但這笑意才剛浮起,穿過堆疊彩石、手往下探的他,還未將明珠埋至匣底,就先似摸到了一隻小瓷瓶。
沈湛奇怪拿起,見像是一隻藥瓶,通體碧色,他微晃了晃,瓶中像是裝滿了藥丸。
……為何要將這藥瓶,藏在這裡?
沈湛打開這藥瓶,向掌心倒了一粒,藥丸烏黑如墨,正如他疑惑的心緒,暗沉不明。